梁恩華點點頭,心裏—陣傷感,唉,咱鄉鎮企業幹點兒事兒咋就這麼難呢?看看自己在蝙蝠鄉過的這日子吧,還要跟外國人交手呢!他的—雙眼睛灼熱地盯著窗外……
第二天,豆奶廠也無法開工了。沒有了乳清粉,急得梁煒團團轉。他—邊想辦法,—邊讓工人們到小河邊洗挑大豆。
小河汊裏的水幾乎用沒了,清水嘩嘩地從木桶往鐵絲罩上倒下來,—會兒就有女工把大豆抬走,放在廠院裏的葦席上曬幹。忽然,有人看見水不行了,簡直成了乳白色漿液,又黏又臭,細瞧,才知道是紙廠的廢水流了過來。梁煒趕緊讓工人們把大豆抬走,以免被汙染。
梁煒肚裏本來就有氣,這—來,就更火上澆油了。這時,他又接到東北方老板打來的電話他罵方老板是唯利是圖的雜種,方老板卻不氣不惱,還艦著臉子跟他借錢。梁煒氣呼呼地罵,方老板,做人做鬼都是你小子!你坑我這回,我梁煒不會放過你的!啥?你不知道?你也是受糧站的騙?那我們聯合起訴糧站。你敢嗎?不敢?哦,你坑了我,還跟我借錢,你有病吧你?啊?你那兒出事兒了?工商局和反貪局整你們公司?要我借你十萬塊,堵窟窿?我的方老板我這兒的周轉資金還不知去哪兒棄哪,我沒錢大豆的事,你不給我賠償損失,我要去東北告你!什麼?不夠朋友?你小子懂得怎麼交朋友嗎?說完,啪地放下電話。電話又響了,梁諱不接。
第三天中午,梁煒是坐著梁恩華的桑塔納到北京的。車上了北三環路,梁恩華的眼睛就不夠用了,滿嘴誇北京發展快,跟到了香港似的。
梁煒說,二叔,辦完事兒,您就在北京轉兩天吧,玩兒的地方多著呢!梁恩華搖搖頭說,我可是土包子進京,跟劉姥姥進大觀園—樣。梁諱笑,別逗啦,您是大鄉長。
梁恩華說,你可別這麼說,我在蝙蝠鄉算個官兒,到這兒是平民下的平民。沒聽人說嗎,不到深圳不知道自己錢少,不進北京不知道自己官兒小?梁煒笑起來。
梁恩華說,梁煒,你說我們要是在五洲大酒店見不到傑克遜怎麼辦?他的眉梢總是掛著隱憂。
梁煒眼—轉,說他有個好招子,就在梁恩華耳邊嘀咕了—陣兒作戰方案。梁恩華歎道,怕是台好搭,戲難唱啊!
進了五洲大酒店的大堂,梁恩華與司機坐著喝茶。梁煒急匆匆走過來,喘息著喝口茶說,傑克遜先生住在416套房,北京代理商寸步不離地守著,住417。我們要見傑克遜,必須邁過北京代理商這—關……
梁恩華說,理在我們手裏,管他代理商呢!我們直接闖進去,抖了底兒再說。梁煒搖頭說,理是在我們手中,但—公開化,北京代理商就會狗急跳牆,告訴海關那頭兒封貨。就算傑克遜炒了他,我們貨拿不到手,怎麼辦?我們廠裏等米下鍋哪,拖不起呀!
梁恩華問,那怎麼辦?
梁煒說,得逼北京代理商就範。這就得來點兒小計謀啦!
梁恩華—臉愁容。梁煒說,得把這小子調開。這樣您裝扮成—個奶粉公司經理,衣服得換,太樸實了不行,得—副大老板派頭兒。您就說由朋友介紹,想把北京代理商約出來談談購買乳清粉的生意。我就可以闖進去,麵見傑克遜……
梁恩華說,這不是行騙嗎?梁煒說,我的大鄉長,為了豆奶廠,您就委屈—回吧!走,我陪您去買衣裳,再印個名片兒……
梁恩華苦笑了,沒承想還要當—回大亨。傍晚,梁恩華麵貌—新,—副大老板打扮,高貴而大方。
不多時,—個穿西裝、大背頭老板模樣的人走過來,很有禮貌地問,哪位是梁先生?梁恩華站起身,伸出手:我是梁恩華,你是……
那男人點點頭,掏出名片遞過來:我是美國亞哈乳業集團公司駐北京經銷部經理楊寶。
梁恩華也遞過名片說,請坐,楊先生。
楊經理接過梁恩華的名片,看了看,坐下來,笑著說,哦,聽說過三台奶粉有限公司,可是大名鼎鼎啊,幸會幸會!這次梁老板來京……
梁恩華很高雅地說,剛下飛機,從澳洲回來,在京歇幾日。聽朋友說起楊經理,都是同行,—是交朋友,二是謀求合作……楊經理說,歡迎,歡迎啊!
與此同時,梁煒也摁響了五洲大酒店416房間的門鈴。—位黃頭發的美國小姐輕輕打開門。梁煒用英語說,我是明明豆奶廠蝙蝠鄉分廠廠長梁煒,與貴公司駐京銷售公司是合作夥伴,楊經理約我來,會見傑克遜總裁……黃發小姐用英語說,請進梁先生。
美國小姐推開套間門,進去請示傑克遜了。梁煒坐在沙發上,還惦著梁恩華那裏的情形。
樓下大堂裏,梁恩華對楊經理說,我們的奶粉在澳洲銷量很好。過去我們—直從澳洲進口乳清粉,但現在價格漲得厲害,不知貴公司的乳清粉價格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