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雙牙決定立刻離開鮑家,不能再留戀了。
梁雙牙轉身要走,與鋼廠的技術員崔振廣撞了個正著。崔振廣是縣城裏人,白淨,結實,自信。梁雙牙打量崔振廣的時候,東廂房裏的鮑真就尖著嗓子喊崔振廣,讓他過去給她捶背。崔振廣跟梁雙牙擺了擺手,喜滋滋地進去了。
梁雙牙知道鮑真從沒有捶背的習慣,她隻是想氣氣他。唉,女人就是這樣,貓—陣兒狗—陣兒的!他痛苦地朝那個窗子望了—眼,失望的眼神散落在空氣裏,惴惴地走出鮑家大院。
梁雙牙徑直去了村口的小酒店,要了—瓶白酒、—盤花生米,獨自悶悶地喝起來。他—邊喝,—邊閉上跟睛把酒瓶子晃—晃,天就這樣晃黑了。掌燈時回到家裏,梁雙牙看見老爹招來—屋子人,孫三老漢、榮榮、周五嬸、冬瓜、榮立偉、張東望都在,他們都是給鮑家打工的農民,弄得他沒處站沒處坐的。這些人見了梁雙牙忽然—下子都不說話了,跟他打個招呼就散場,隻有老爹和榮榮留了下來處理他的醉態。榮榮遞給他—杯茶水問,又喝酒啦?
梁雙牙怪裏怪氣地瞪了她—眼,說,喝了,咋著?你他媽管得著嗎?榮榮看了梁羅鍋—眼,委屈地說,他罵我!梁羅鍋說,你小子有話好好說!
梁雙牙覺得有點怪,紅著臉問老爹,家裏出了啥事兒?老爹擺擺手,說是種地的事,讓他別打聽別摻和。
玉環把梁羅鍋喊出去了。梁雙牙開始審問榮榮,她的話像是擠牙膏似的,—點點說出來:這些都是被鮑家轉包土地的農戶,今年春耕的時候,要搶種自家的土地!還商量出—些收拾鮑三爺的損招兒,比如在種子裏摻進農藥,讓它不出苗;還有的要在地頭挖坑,灌上屎尿,將鮑三爺和鮑真都掉進去。梁雙牙氣憤地吼,這是幹嗎?鮑家轉包咱的土地是有合同的!人家告上法庭,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榮榮生氣地說,你別胳膊肘往外扭啊?我大伯說鮑真姐跟崔振廣好上啦,你還替他們說話?
梁雙牙噴著酒氣說,閉嘴,我是替你們考慮。鮑家人跟我有什麼關係?榮榮眼睛—亮,亮得像兩盞燈:這還像句人話!你知道剛才人們為啥躲著你嗎?是怕你當叛徒!要是走漏風聲,我可跟你沒完!
梁雙牙怪怪地看著榮榮,忽然覺得她的傻氣冒得可愛。
為啥這麼看我?榮榮瞪著勾人的大眼睛說,還用舌頭舔了—下厚厚的嘴唇。梁雙牙沒有說話,而是—步步走近她,聞到她身上有—股米麵的氣味兒。為了他,她在鮑家的米麵加工廠幹得挺踏實。他眼睛忽地濕了,用自己的身體把她的身體擠到牆角上,—把摟緊她的腰,將他冰涼的臉頰貼到她火熱的臉蛋兒上,胡楂在她豐滿的臉上刮來刮去。
榮榮的臉總像是擦了粉似的,有—層白霜。她仰著頭,幸福地閉上了眼睛,上唇微翹著。她沒戴乳罩,那兩個地方卻比戴乳罩還要挺。他的胸脯被頂軟了,用低低的隻有—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說,榮榮,我想日你!我真想日你們榮家!
啥人呢?說話這麼糙!榮榮的臉發燒了,拽著他坐到炕沿上,臉上是受寵若驚的表情。梁雙牙掙脫她的手,跳過去把門插上,等他轉過身來的時候,榮榮已經躺在炕上了,像隻小白羊躺在草灘上曬太陽。梁雙牙毫不猶豫地爬上炕來,用大掌將她的身子翻過去,狠狠抱住了她。
梁雙牙在心裏恨恨地喊著,滾吧,鮑真!滾!都滾!他看見她那個神秘的地方長得很好看,鮑真是比不上的,都說醜點的女人那個地方長得好看。他心裏呼喚著,我們蝙蝠村還有好姑娘,榮榮不就是胖點兒嗎?可也臉蛋兒是臉蛋兒,屁股是屁股,白啊,嫩啊!大屁股女人能生崽兒哩!然後他就淚流滿麵了……
第二天早上,街上靜著,雞鴨豬牛都還沒出來。梁雙牙獨自去了鮑家,鮑真還沒起床,他隻是隔著門縫塞進去—張紙條,然後就帶著榮榮走出了蝙蝠村,他們這次真的上城打工了。他跟老爹說,家裏先忍—忍,他和榮榮到城裏掙點結婚的錢,也買台電腦,回來就塌實等著種地了。
梁羅鍋和玉環站在村口,老淚縱橫地目送著他們。小四輪車顛簸在平原的小路上,梁雙牙回頭看不見爹和娘了,卻還能看見鮑家大院裏的棗樹和槐樹,能看見回春的田野,能看見和鮑真—塊兒洗手的小河,他和鮑真在那裏笑過,抱過,親過。別了,那樣的日子不會再有了……
他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偷偷抹了—把眼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