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王朝,先帝慕懷淵駕崩第二日,夜,黑寂的太子府內,隻餘太子妃江心瑤的庭院裏亮著燈。
心瑤坐在木輪椅上,把剛寫了兩句的信又丟在紙簍裏。
她想寫封信呈給她那太子夫君慕昀修,懇求他釋放外公和舅舅出牢,卻焦躁地斟酌不成一句合宜的話。
外公乃是輔佐先帝的肱骨大臣之一,得先帝冊封為靖和王,怎可能是刺殺先帝的嫌犯?!
院門吱呀一聲,心瑤忙自窗內看出去,見庶姐江若蓮進門,便忙轉著輪椅迎到廳堂。
江若蓮一手提著食盒,一手攏著素藍袍服邁過門檻來,妝容精致的麵容笑得極是親昵,心底卻壓不住滔天的憎惡和妒忌。
眼前的江心瑤白衣出塵勝雪,鉛華不染,縱坐在輪椅上,身姿仍顯得婀娜細致,側綰的發髻上隻簪著一朵白花,卻於晦暗的燈下風華無雙。她的一雙眸子尤其澄淨奪魂,眼底因蒙了些憂鬱之氣,愈加惹人憐愛。可惜,她這嫡妻再美,慕昀修不過當她是一把掌控天下殺罰予奪的刀!
江若蓮心底諷刺地冷笑,開口卻溫柔關切,“妹妹可是又擔心靖和王和三位世子爺?”
“我沒用,護不住外公和舅舅們,還牽累姐姐跟著奔波。”心瑤難抑愧疚,說話間眼眶亦泛紅,她抓著輪椅的木輪轉動,跟著江若蓮挪到桌旁,又急迫地問道,“外公和舅舅可是幫昀修的功臣呀,刑部如此不肯放人,到底何意?”
“先帝遇刺後,滿城封鎖,境況複雜,有嫌疑的臣子都被關入了刑部大牢,皇上畢竟剛登基,日後會查明白的。”江若蓮安慰說著,把熱騰騰的一碗褐色藥汁從食盒內端出來,直接遞到心瑤唇邊,“妹妹快喝了藥!等養好身子,憑你的聰明才智,一定能幫靖和王與三位世子爺解困!”
心瑤早就喝膩苦藥,卻不忍拒絕姐姐的好意,於是捧住藥碗便吞咽,卻隻喝了一半腸胃便陡然擰絞劇痛……啪——碗摔在地上,刺耳爆碎。
心瑤劇痛難支,身子狼狽地滑下輪椅,她手本能地攀住桌案,卻不慎推歪了桌子,桌案連同桌上的茶中茶杯摔了一地,雙腿殘疾的身子徹底失了支撐,狼狽摔趴在地,她忙朝著江若蓮求救地伸手,“姐姐,藥……藥不對……”
江若蓮抬腳便厭惡踢開了伸到腳前的手,嫵媚笑眯著杏眸蹲下來,笑顏在昏暗的光線裏顯得異常詭異。“這藥怎會不對?明明就是毒藥啊!”
“毒藥?你——給我下毒?”她是她江心瑤最親、最信任的人呐,為何如此害她?
從小到大,她不曾讓江若蓮受過半分委屈,爹戰死沙場,她將江若蓮接入太子府照顧,見她被良娣良媛們欺辱,不惜給她側妃的名分,甚至在前一刻她喝藥之前都無半分懷疑。
心瑤恐懼地一手撐著地麵,一手按住猛烈地摳著喉嚨,想把毒藥吐出來,喉頭卻一股鹹腥湧上“噗——”黑濃的血噴在地上,腹中卻一股又一股劇痛直衝腦際……
江若蓮頗為滿意她這悚然無措。這些年,她隻看江心瑤的貴雅從容,實在妒恨。“這毒藥可是我為你精挑細選的,滋味兒如何?”
心瑤口中溢出的血汙濃重,暴怒地朝江若蓮啐了一口,口舌才利落了。
“我江心瑤一直把你當親姐……你為何害我?!”
江若蓮忙拉著袍袖擦了下臉上,看到袍袖上的血汙,憎惡滔天地狂甩一巴掌在心瑤臉上。
被劇毒折磨的心瑤,被打得歪在地上,口中鼻中黑血流淌,嗆得她直咳……
“從你一出生我便恨你!若你這鳳命嫡女不存在,爹和祖母寵愛的就是我!從小到大,我無時不刻不想超越你的鋒芒、撕碎你丟去喂狗!”江若蓮咬牙切齒地咆哮著,仍不解恨,扯住心瑤的發髻將她的頭拎起來,逼迫她正視自己。
“當初讓你墜樓,你竟隻折了兩條腿……你可知我多恨!偏還要在人前裝出關心你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