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眉目深心
開發區人民法院，審判長以中氣十足的聲音宣判了三十分鍾，念到最後一段，刻意放慢了語速提高了語調：金德敖以受賄罪被法院一審判處有期徒刑十一年，並處沒收財產人民幣八十萬元，以犯巨額財產來曆不明罪，判處有期徒刑二年，數罪並罰，決定對金德敖執行有期徒刑十二年，並處沒收財產人民幣二百二十萬元，同時對其違法所得予以追繳。
林文建和老宋領著幾個科長及金山分局的部分幹部旁聽了整個審判過程，半年多不見，站在被告席上的金德敖憔悴和蒼老了許多，眼神呆滯無光，頭發剪短後，寸寸白發毫無顧忌地紮滿了圓圓的腦袋。
長達十三頁的判決書詳細記載了金德敖從一個資深的國稅局局長淪為階下囚的全過程，也總結出金德敖的斂財之道：官商勾結，以權謀財。
金德敖的幾個親屬坐在前排，林文建瞥見一中年女性，以巾試淚，估計是金德敖的妻子，他早就聽人說過，金德敖除了嗜賭，還嚴重懼內，許多人給金德敖送錢，都是他妻子代收，有的是誰送的連金德敖自己都弄不清楚。與葉性茂不同，金德敖的墮落，至少有一半原因是因為他背後站著一個貪婪的妻子。
省局新聞中心來了記者，經允許後現場拍攝了整個審判場麵，周局長說：“要把全省國稅係統領導幹部腐化墮落的典型拍成電視，作為廉政警示教材，組織幹部觀看，用身邊的人和事教育身邊的人，起到震撼靈魂的作用。”
庭審結束後，林文建一行與金山分局主持工作的戴副局長交換過意見，稅務局越到年底越是忙，眼下人事機構改革和組織收入兩件大事一刻也不能放鬆，戴副局長留他們吃飯，林文建說：“這裏到市區也就三十來分鍾，沒必要了，老金的案子已經結了，一些善後工作你要抓緊處理好，要敢於負責。”
還在返回北湖的路上，林文建的手機就不斷的接到同一條信息：“蓮花分局人事改革瞞天過海，局長統計投票暗箱操作，提拔自己想提拔的幹部，強奸民意，欺騙上級。”發信息的號碼不熟悉，估計是臨時買的神州行卡號。
網絡信息時代，天涯若比鄰，傳播一條消息就是幾秒鍾的事，林文建除了收到原始卡號發過來的信息，還收到了何其樂和方軍轉發過來的同樣信息。與此同時，讓人驚詫的是，車上的幾個科長也無一例外的收到了同樣的信息。
一條信息足以激起千層浪，一時，整個北湖市局機關都議論開了。
林文建進來高振民辦公室時，方軍、梁珍和老宋他們幾個都在，差不多一個黨組會了，高振民不停地翻閱著這條神秘的來信，頓了一會，他說：“舉報人毫無疑問應該是蓮花分局的幹部，敢於選擇如此大膽的方式舉報，至少說明兩個問題，一是知情而且情況確鑿，二是蓮花分局的局長獨斷專行，違逆民意，班子的民主集中製出現了嚴重問題。”
高振民的分析敏銳而深刻，林文建也不得不佩服，老宋說：“如果情況果真如舉報的那樣，這是挑戰改革啊，歪風不刹，民怨難消，這個老夏，怎麼這麼糊塗。”
蓮花分局的局長是夏建人，去年剛通過考試提拔任職，此人業務水平還馬馬虎虎，缺點是剛愎自用，缺少社會經驗，組織協調和宏觀駕馭能力很一般，當時黨組研究時有不少反對意見，但主持工作的章健夫力薦，一把手堅持，加上方軍也挺他，其他人隻好作罷，夏建人上任後就麻煩不斷，先是與下麵的一個女幹部打得火熱，鬧出緋聞，繼而在提拔幹部時憑個人好惡，違背組織原則，引起軒然大波，現在居然又鬧出轟動市局的“短信門”事件，這在北湖市局的曆史上絕無僅有的。
“這個夏建人，真是一個麻煩製造者。”高振民板著臉，顯得有點憤怒。
蓮花分局是方軍的聯係點，夏建人有情況，方軍自然頭痛，當初他也是力挺夏建人的。平時在市局機關崗位，管著手下幾個幹部，開開會，下去檢查檢查，按部就班地工作，談不上什麼壓力，也看不出什麼水平，一旦到了下麵當局長，一個單位就是一個小社會，上下左右四麵八方都要協調，一個人的綜合能力就分出高下了。在林文建的眼裏，夏建人根本不是當局長的料。
“老方，我看你與監察室牛科長商量一下，成立一個調查組，盡快弄清事情真相，化解矛盾，維護穩定，如果真的涉及到選舉違紀，事情就鬧大了，想辦法趕快收拾殘局。”高振民作出了指示。
方軍說：“我找老牛商量一下，爭取明天就去蓮花分局。”高振民又說：“做群眾工作要講究工作方法，平山郭誌昌事件就是一個教訓，要防患於未然啊。”接著又問了林文建法院對金德敖審判的情況，林文建說：“案情比較複雜，光判決書就有十多頁，受賄二百來萬，斂財的方法主要是以權謀私、以稅謀私。”高振民問他什麼時候去長儀，林文建說想下午趕過去。高振民說：“明天再去吧，今晚我請了薛市長和市紀委的一個副書記吃飯，老章進去後，一直還沒什麼消息，不知道情況到底有多嚴重，我的意思是，代表組織在外圍做做工作，看能否爭取減輕一些處罰，也算是對老章的一個關心吧。晚上的活動你和老宋一起參加。”
高振民的這番話，流露出人性的光輝和溫情，博得了大家的一致認同，他臨危不懼、處變不驚的宏觀駕馭能力，確實非同凡響，北湖市國稅係統這一年多來就沒有平靜過，狂風暴雨，暗流激蕩，仿佛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他淩波微步，見招拆招，化艱險於困頓，挽狂瀾於即倒，真是龍光射牛鬥之墟，紫氣蔭高氏一門，怪不得他能官袍加身，鬥步青雲。“他走一步能看三步，未雨綢繆，這才是搞政治的料啊。”林文建的耳邊又響起了奚若蘭對他說過的話。早幾天聽省局的同學說，奚若蘭已經進了醫院，林文建當時就打了電話，奚若蘭說：“機關組織幹部日常體檢時，醫生告訴她右乳出現了一個腫塊，建議她去大醫院確診，現在省人民醫院的診斷結論還未出來，弄不好的話有可能是乳腺癌。”林文建聽了心裏愴然一沉，情緒跌至到了冰點，當天晚上他就上網查過資料，知道乳腺癌已經是當今女性生命健康的頭號殺手，形成的原因與情緒失衡、負麵能量鬱積等有關。紅顏總是薄命，上帝既然創造了人間的尤物，為何又要讓她曆經苦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