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北山習俗，喬遷進火的當年在新屋過年才吉利，華家明沒帶老婆孩子回家，安安心心在城裏過年。他本想把父母接過來一起住住新房，可老人不願進城，說還是縣裏氣氛濃，放鞭炮走親戚熱熱鬧鬧，呆在城裏憋屈。華家明年前回去打了一轉，給了兩邊父母各一千元，算是過年的一點意思。
搬家前的一天晚上小莉激動得睡不著覺，半夜裏把華家明推醒商量新房的裝修，說：“我閉上眼就會想起新房的樣子，牛牛單獨住一間，還給你留間書房，那感覺真叫人幸福。”他說：“那還可以幸福到天上去？女人啊，眼皮裏就一寸深的水，一百六十多平米的房子算什麼？人家還有住別墅的呢。”小莉說：“現在跟以前比，真是天上人間了，這輩子有了這套新房我也知足了。”說完就閉上眼睛暇想，有房的感覺真好啊！其實在華家明看來，這半年多來他早已不屑於這些，他的心大了，想得也遠得多，隻是他不願跟小莉說。那天顧前進來送鑰匙時，問他裝修有什麼打算？他說：“裝修是個無底洞，沒有止境的東西，也不要你出麵，隻幫我請幾個人，牆壁上簡單的走點線條就行了。”顧前進說：“表哥如今你也是出人頭第的人物了，太簡單了可不行，叫別人笑話，這年頭，人活一張臉。”他說：“買房子還是貸的款，裝修想豪華也沒這個經濟條件。”顧前進說：“這個你就莫操心了，我來全權作主，包你搬家時隻帶衣服就行了。”他說：“你誤解了我的意思，我這人不會去太過於追求物質上的享受。”顧前進拗不過，隻得悻悻地說：“好吧，我負責給你多快好省。”
裝修過程中華家明帶小莉去看了幾次，設計和布局的確也還美觀實用，華家明看到把握住了大原則也就放手不管了，結帳時他問小莉花了多少錢？小莉說：“前進說材料都是就著用的，成本不大，算上木工活連帶油漆隻要幾千塊錢，具體這個你就別管了。”華家明有點不相信，別人裝修都是十幾萬，甚至幾十萬，自己僅花了幾千元，再簡單也不至於省到這個地步吧，就要顧前進把買材料的進貨單拿過來，顧前進說：“都是一些邊角餘料，小菜一碟，哪還有什麼進貨單？”華家明急了，跟顧前進拍著桌子，說：“親兄弟明算帳，別人送我幾十萬我都沒動心，這點錢必須清清楚楚。”華家明無法抹去劉夢思那二十萬元錢的陰影，心急一下子就說了出來，顧前進說：“表哥當了局長，脾氣也大了，這點小錢我總不至於把你套進去吧，嫂子該付的已經付了，你要是不信，再加二千元作補償行了吧。”華家明當即從身上拿出二千元數給顧前進，又要他回去做份結帳單，才露出笑臉對小莉說：“這樣的新房，咱們才住著舒適，心裏也踏實。”
房子的事解決了，又有了位子，好事要送到你鼻子底下來，不要都不行。隻是劉夢思年前送的這二十萬，讓他心裏有一種沉重的壓力，他當時打過電話給劉夢思，要他把錢拿走，劉夢思說：“我自搞工程以來，沒少跟各類官員打交道，還從沒碰到過在錢麵前猶豫的，你放心好了，我不會害你的。”華家明說：“還不是害我，難得非拿槍抵著我腦袋，才算是害？”劉夢思說：“說得這麼難聽幹嗎？我在商場這麼多年，沒少給人送過錢，還從沒害過誰，就照你說的不是潤筆費，也不是向你行賄，是給你關照工程該得的提成，顧總那裏沒有你打招呼，項目我不可能拿到手，我是商人，總得讓我遵守行規，講點商道吧？”華家明不想跟他羅嗦，他也想過交給市局監察科或者是紀委就直接了事，但小莉一句話點醒夢中人，說：“劉夢思肯定不止給你一個人送錢，你冒冒失失把錢交出去，其他人怎麼辦？大家都心照不宣地遵守遊戲規則，你一個人別出心裁幹這種蠢事，把
大家都得罪了，以後還怎麼在征收局混下去？”華家明說：“你說的在理，但著計還得擺計，總得想個辦法才行。”小莉說：“我看你去問問鄭一凡，給這二十萬找個好去處。”華家明略一思索，認為小莉說的是個辦法，於是趁著年前去省局拜年的機會，找到鄭一凡，把來意說了，鄭一凡理解他的苦衷，說：“這個錢交給市局或省局監察室，最後也會上交財政專戶，收據上肯定要寫金額來源，過手的人一多，遲早要泄露出去的，對你確實不太好，如今人們的心態是，無人送錢沒本事，有人送錢才光彩，若拿了人家的錢，轉手交出去，不僅可恥，還遭人忌恨，簡直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韙啊。”
華家明不是來聽鄭一凡談論世道人心的，得幫著出出主意，鄭一凡沉吟半晌，說：“我有一位同學在北山市宗教局當局長，與北山聖福寺裏的大和尚很熟，寺廟裏經常接受一些善男信女們的匿名捐贈，我看幹脆把錢捐給那裏吧，也算是為佛門靜地修行積德作點善事，我要局長他們單位派一位可靠的同誌陪你去，做見證人，並在寺廟裏出具的收據上加蓋政府部門的公章，這樣萬一哪天有什麼風吹草動，追查到這筆錢上，你也有個護身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