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2 / 3)

高徒素雅、秋琴:

見信後我的心境極為複雜,情緒壞到了極點。其實,就是不見你們的信,我也沒有安生過一天。愧疚、懊悔、自責的心理一直折磨著我。背信棄義、出賣戰友的行徑是一把鋒利的尖刀,每時每刻都在刮剝著我的皮肉,使我痛不欲生,幾次我都試圖結束自己的生命。我之所以還苟延殘喘地活著,是因為我身邊有我的最愛。過去的茹芸、現在的秋風是我生命的惟一,我為她而活著,我不能失去她。她一天不在身邊,我一天的生命就沒有任何意義。為了她,我可以去做一切,我可以舍棄一切。

我為你們為救愛人和戰友所付出的努力而感動,為你們為了友人可以舍棄自己生命的壯舉而感動。我願用你們的所愛換回我的所愛,我願為這一公平交換做出積極努力。我理解你們為了愛情和友誼所做的這一切。同時,也希望你們理解我對秋風的愛,理解當年我被捕後,為了保全秋風的性命、保全我和秋風的愛所做的一切。在你們黨組織眼裏,叛徒是永遠不可原諒的。但我希望正在經受愛情和友情折磨的你們,原諒我當初為了愛情所做出的不忠不義之舉。這一次,既然你們給了我將功補過的機會,我要緊緊抓住,盡量以良好的表現填平我們之間的溝壑。

但是你們是知道的。陳右軍是共黨要犯,是電訊技術人才和密碼破譯專家,特工部一直在嚴密地囚禁著他,並一再采取各種措施招降他,想讓他為特工部工作。所以說,想讓我勸說上峰把陳右軍放了,那是天方夜譚。因了曾抓捕到重犯陳右軍,我在特工部上峰眼裏的地位和權職已有了明顯改善。現在隻能利用這個有利因素創造一些條件,智取營救陳右軍。現在看來,你們一天見不到陳右軍,你們攪擾我、甚至殺掉我和秋風的心就一天不死。在這種自責愧疚、擔驚受怕的心境中,我何能安穩地享受生活和愛情?所以說,我冒著極大的風險動了幫助你們的心思,想以成功營救陳右軍來彌補我的過失、消除我與你們之間的恩怨。

經我縝密考慮,隻有一種方法可能成功。現在我手頭上正在負責部分密碼的破譯工作,進展很不順利。前些時候,我就曾幾次向上峰提出借助陳右軍密碼破譯的高超技術,來幫助我們完成破譯工作。這一次,我想再找上峰建議,把陳右軍從特工總部上海區部提出,暫時移借我的破譯小組幾天,由我來做陳右軍的工作,爭取使陳右軍降從,助我一臂之力,也借機改善一下右軍的生活待遇和條件。畢竟我與他是老相識,曾一起患難與共,這點仁慈之心我還沒有泯滅。

我的這個想法順理成章,上峰有可能同意。因此,我給你們鄭重約定如下:

十三日上午由我帶車到特工區部把陳右軍接出,你們就在返回的路上采取行動。行動地點選在南京路張記文元銀樓左側的十字路口。這個地方是必經之路上比較繁華的地帶,街道稠密,來往行人多,便於掩護和撤離。車子到達行動地點的時間大概是10點鍾左右。

我給你們提的惟一條件是:采取行動時,必須讓我親眼看見秋風。為了說明我配合你們的誠意和決心,由我在亂中擊斃特工區部隨行的兩個特工,然後你們立刻放了秋風。希望你們也拿出誠意來。

如果我的這個要求你們辦不到,就視你們違約,陳右軍出現危險或被擊斃,由你們自己負責。到時,可別說我害死了右軍。

為了保證你們營救成功,也為了保證事後我不被懷疑。我帶去接右軍的兩個人是我有過生死之交的心腹把兄弟,但特工區部派出護送人員和我們不是一條線。因此,行動不能露出破綻。你們一定要嚴密細致,考慮周全,勇敢果斷,不可拖泥帶水。這些,在特訓隊我是認真教過你們的,相信你們不會出疵漏。

我再強調一點,亂槍之中,我與你們都要把保證秋風的生命安全放在首位。整個行動中,你們可以槍擊我的把兄弟特工,甚至可以把我的生命置之度外,但秋風千萬別出事。否則,我冒這些風險就毫無意義了。

別外需要說明一點,最終能否讓上峰同意我的建議,現在還不能百分之百的打保票,隻能說希望很大。如果十三日上午你們見不到我接人的車輛,說明上峰沒同意或這個時間不方便,那就在第二天老地方另見我的信。千萬不要那天上午一見車子沒來,就認為我違約,盲目對秋風采取措施。我再重複一次,請你們一定要相信我的誠意。我們在明處,你們在暗處。有異常情況,大不了你們不露麵,也不會對你們構成威脅。所以,你們沒必要懷疑我計劃的真實性,不出意外,我肯定會按時帶陳右軍到指定地點。

高勢能書

13日上午10時左右,一輛吉普車在南京路張記文元銀樓旁熄了火。司機下車檢修車輛,高革也罵罵咧咧地下了車。

妝扮成賣煙大嫂的張秋琴托著煙盤走近了車子。她側眼朝車裏瞧了一眼,發現一戴頭罩的人被兩個人左右夾在中間。她正猶豫是否向躲在暗處的素雅發信號時,高革突然拔槍朝車內射擊,戴頭罩人左右的那兩人應聲倒下。張秋琴扔掉煙盤,衝進車內一把拉住戴頭罩的人。瞬間,她發現上了當,那人並非陳右軍,便全力高聲喊了一聲:“素雅快跑,這裏有詐!”話音未落,那人和從後麵撲上來的人把她死死地按倒在車內,下了她的槍。

讓高革沒有想到的是,當他槍擊車內自己帶來的兩個人後,趙素雅和秋風並未按信中約定在街道上露麵,而是突然在銀樓二樓的窗口出現。

趙素雅見情況異常,就一把把秋風摟在胸前,舉槍向樓下射擊。高革應聲跪在地上,四個拔槍在手的特工也被她一一擊倒。趙素雅迅速拉著秋風在窗口消失。

高革拖著傷腿,指揮特工向店內衝。

在一樓通往二樓的狹窄樓梯上,急奔而下的秋風與正在往上衝的特工們重重地撞在了一塊,滾倒在樓梯上。秋風氣喘籲籲地高喊:“快,快向樓頂追!她順樓梯跑上樓頂了。”眾特工爬起,向樓上追去。待追到樓上,趙素雅已跑得無影無蹤了。

這一行動的結果是:高革小腿受傷,四個特工被趙素雅擊斃;活捉了共黨分子張秋琴,救回了秋風;用錢騙請來參與行動的兩個叫花子被高革擊斃。

上峰對高革組織這一行動的結果很不滿意,讓到手的趙素雅在眼皮子底下跑掉,還丟了四個特工的性命。上峰未對高革受傷表示半言慰安,卻親自調集力量,放出眾特工和部隊警察,實施抓捕趙素雅的行動。當局秘密封鎖了車站、碼頭七天七夜,在城裏進行了嚴密搜查。

高革腿骨被擊穿,醫生嚴令住院治療,他畏懼上峰追究其責任,執意帶傷參加了抓捕趙素雅的行動。

七天七夜的搜捕未能抓到趙素雅,高革被上峰又一頓臭罵。他這才拖著已經感染了的傷腿住進了醫院。在病床上,他任憑醫護人員大動刀剪刮割著血膿模糊的傷口,他始終無呻無吟,劇烈的疼痛未能把他從淒涼悸冷、混沌一片的心境中拖將出來。

幾天來,趙素雅像一條毒蛇在他的胸腔中左衝右撞,一口一口地啃噬著他的心。濃烈的血腥味伴著他一步步走出了一個神秘而簡單的心理詭道,結束了茫茫然不知所向的心境。

他知道自己失於自信。他自以為準確無誤地把握住了曾是自己學生的兩個女人的心理走勢。他之所以大膽地用假陳右軍引兩個學生上勾而不怕被識破,是因為他認為無論怎樣,愛妻秋風都不會有被趙素雅擊斃的危險。當趙素雅在信中提到秋風就是當年的茹芸時,他心裏就蹦出了這個念頭。他知道素雅與茹芸的感情太深太深了,素雅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傷害茹芸的。正是基於這一點,在行動前,他一再叮囑他的下屬特工,隻要自己人別誤傷秋風,秋風便沒有任何生命危險。他也知道素雅向他揭開秋風的真麵目,目的是讓他曉得秋風是他過去和現在真愛的聯合體,以激發他為換回這個真愛而積極營救陳右軍。所以,他為使趙素雅更加深信他會真誠地以陳右軍換回秋風,才提出他首先要親手擊斃兩個特工。然而,他的兩聲槍響後,趙素雅並沒有帶著秋風出現在街道上的行人中,而是在高離地麵的二樓顯形,以致於使布混在行人中的眾特工一陣手足無措,下意識地掏槍在手,給站在高處的神槍手趙素雅豎起了耙子,留下了在四處狂奔躲避的人流中女傑共黨開五槍而四死一傷的神奇傳說,使自己毫不費力地捕捉或擊斃張趙的想法沒有完全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