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①集解如淳曰:“紛,亂也。”
是時,漢方征匈奴,招懷四夷。黯務少事,乘上閑,常言與胡和親,無起兵。
上方向儒術,尊公孫弘。及事益多,吏民巧弄。①上分別文法,湯等數奏決讞②以幸。而黯常毀儒,麵觸弘等徒懷詐飾智以阿人主取容,而刀筆吏專深文巧詆,③陷人於罪,使不得反其真,以勝為功。上愈益貴弘﹑湯,弘﹑湯深心疾黯,唯天子亦不說也,欲誅之以事。弘為丞相,乃言上曰:“右內史界部中多貴人宗室,難治,非素重臣不能任,請徙黯為右內史。”為右內史數歲,官事不廢。
注①索隱音路洞反。
注②索隱音魚列反。
注③索隱音丁禮反。
大將軍青既益尊,姊為皇後,然黯與亢禮。人或說黯曰:“自天子欲髃臣下大將軍,大將軍尊重益貴,君不可以不拜。”黯曰:“夫以大將軍有揖客,反不重邪?”
大將軍聞,愈賢黯,數請問國家朝廷所疑,遇黯過於平生。
淮南王謀反,憚黯,曰:“好直諫,守節死義,難惑以非。至如說丞相弘,如發蒙振落耳。”
天子既數征匈奴有功,黯之言益不用。
始黯列為九卿,而公孫弘﹑張湯為小吏。及弘﹑湯稍益貴,與黯同位,黯又非毀弘﹑湯等。已而弘至丞相,封為侯;湯至禦史大夫;故黯時丞相史皆與黯同列,或尊用過之。黯褊心,不能無少望,見上,前言曰:“陛下用髃臣如積薪耳,後來者居上。”上默然。有閑黯罷,上曰:“人果不可以無學,觀黯之言也日益甚。”
居無何,匈奴渾邪王率觽來降,漢發車二萬乘。縣官無錢,從民貰馬。①民或匿馬,馬不具。上怒,欲斬長安令。黯曰:“長安令無罪,獨斬黯,民乃肯出馬。且匈奴畔其主而降漢,漢徐以縣次傳之,何至令天下騷動,罷獘中國而以事夷狄之人乎!”上默然。及渾邪至,賈人與市者,坐當死者五百餘人。黯請閑,見高門,②曰:“夫匈奴攻當路塞,絕和親,中國興兵誅之,死傷者不可勝計,而費以巨萬百數。臣愚以為陛下得胡人,皆以為奴婢以賜從軍死事者家;
所鹵獲,因予之,以謝天下之苦,塞百姓之心。今縱不能,渾邪率數萬之觽來降,虛府庫賞賜,發良民侍養,譬若奉驕子。愚民安知市買長安中物而文吏繩以為闌出財物於邊關乎?③陛下縱不能得匈奴之資以謝天下,又以微文殺無知者五百餘人,是所謂‘庇其葉而傷其枝’者也,臣竊為陛下不取也。”上默然,不許,曰:“吾久不聞汲黯之言,今又複妄發矣。”後數月,黯坐小法,會赦免官。於是黯隱於田園。
注①索隱貰音時夜反。貰,賒也。鄒氏音勢。
注②集解如淳曰:“黃圖未央宮中有高門殿。”
注③集解應劭曰:“闌,妄也。律,胡市,吏民不得持兵器出關。雖於京師市買,其法一也。”瓚曰:“無符傳出入為闌。”
居數年,會更五銖錢,①民多盜鑄錢,楚地尤甚。上以為淮陽,楚地之郊,乃召拜黯為淮陽太守。黯伏謝不受印,詔數強予,然後奉詔。詔召見黯,黯為上泣曰:“臣自以為填溝壑,不複見陛下,不意陛下複收用之。臣常有狗馬病,力不能任郡事,臣願為中郎,出入禁闥,補過拾遺,臣之願也。”上曰:“君薄淮陽邪?吾今召君矣。②顧淮陽吏民不相得,吾徒得君之重,臥而治之。”
黯既辭行,過大行李息,曰:“黯□居郡,不得與朝廷議也。然禦史大夫張湯智足以拒諫,詐足以飾非,務巧佞之語,辯數之辭,非肯正為天下言,專阿主意。
主意所不欲,因而毀之;主意所欲,因而譽之。好興事,舞文法,③內懷詐以禦主心,外挾賊吏以為威重。公列九卿,不早言之,公與之俱受其僇矣。”
息畏湯,終不敢言。黯居郡如故治,淮陽政清。後張湯果敗,上聞黯與息言,抵息罪。令黯以諸侯相秩居淮陽。④七歲而卒。⑤
注①集解徐廣曰:“元狩五年行五銖錢。”
注②索隱今即今也。謂今日後即召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