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衫自然不是啞女。
她淡漠的神情也並非因為聽不見。
她看盡了世態炎涼,她不可能永遠是麵攤上的小丫頭,也不可能永遠倚在娘親的懷抱。 隻是這一場家破人亡,讓她多年的情緒一次爆發。她再也沒有說一句話,默默在街頭給人畫像。人們以為她啞了,與她搭話她從不回答。大家俱歎息,如此傾城之貌卻再聽不見她的聲音。
那日微雨。路過一位公子,溫潤如玉,一襲青衫,修長的指握一把油紙傘。傘麵隻有一句:蒹葭蒼蒼。
微微細雨中,他緩緩來到墨衫麵前,紙傘移到她頭上。開口:“姑娘,可否為在下畫一幅山水?”
墨衫抬首。長長睫毛上有點點雨滴,鼻間盈盈有眼前公子身上木檀香。終年平靜的心隱隱泛起波瀾,白皙的臉上浮上淡淡紅暈,輕輕點了點頭。
公子甚是欣喜:“在下洛然,敢問姑娘芳名?”
墨衫遲疑了一會兒,取旁邊宣紙上有點點雨滴,她提筆寫下了:墨衫
洛然微微一笑,麵上浮上惋惜之色:墨衫如此傾城,字跡也娟秀,丹青也頗負甚名,可惜??
墨衫張張嘴,但依然沒有出聲。她心底的波濫慢慢平複。此生,她不可再動情,正因為曾經,才換得此時的情形。
想到此處,她麵上已如往昔的疏離。
洛然輕聲道:“勞煩姑娘隨再下前去寒舍……”他頓了頓:“我想讓姑娘畫寒舍前方的山水。”
墨衫眼裏閃過警覺之色,但沒有遲疑,起身,收拾了身側微微濕潤的紙筆和身後的衣物。
洛然奇怪她不多準備。墨衫搖了搖頭,隻是指了指前方的青石板路。
洛然替她打著傘,走在她身側。一路上洛然時不時與她交談,雖然墨衫沒有說話,但他依然興致勃勃。不由的,墨衫開始認真的聽他講,跟著他的思路,靜靜的微笑。
兩人坐在馬車上緩緩出了城,來到了郊外山中。墨衫許久未離開過那座老城,她表情淡淡望著,但眼裏也頗有神采。
洛然見她略有茫然的看著“墨衫姑娘沒有出過城嗎?”墨衫收回目光,愣了愣,還是點了點頭。
洛然微微歎了口氣“可憐的姑娘。”語罷,望向遠處的青山。
春雨貴如油。一場微雨也平添了不少意境。馬車停在了一木頭閣樓旁。墨衫忍不住探頭看了看,外形普通,但布置十分雅致。閣樓外栽了許花草,眼下正含苞待放。門前還有一顆梧桐,正在緩緩長出新葉。
洛然帶她進去,墨衫有些局促不安。
洛然安慰道“這裏是在下郊外的居所,姑娘不必客氣。缺什麼也可告訴我,今日你不必急著畫,在裏麵好好休息。在下還有些事,明日再來。”說完,他就上馬離開了。
墨衫張張嘴,最終隻是朝他揮揮手。
她抬頭看著天,聽著馬車的遠去。
墨衫在住下來,有一位叫碧錦的姑娘陪伴她。碧錦很安靜,眉眼之間皆是寧靜之色。
墨衫休息一晚,便開始描繪眼前山水。
這裏很安靜,她許久沒有感受過如此安靜的生活了。
碧錦見她描繪出了山的大體,臉上露出讚賞之色“姑娘丹青果然高妙。”
對此,墨衫隻微微點頭微笑示意。
畫了一會兒,洛然來了,長身玉立於窗前。加入了這長久的寂靜。
墨衫偶爾抬眸看他,他側臉的輪廓隱在光暈中,氣質越發出塵。
洛然陪她用了午膳。他一直與她搭話,墨衫靜靜聽著,慢慢的微笑。
洛然看她笑,眸子裏越發有了神采。
“墨衫,你笑起來真好看”
墨衫臉一紅羞澀的垂下頭。
丹青墨跡已完成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