閩世家第八(2 / 3)

文傑與內樞密使吳英有隙,英病在告,文傑謂英曰:“上以公居近密,而屢以疾告,將罷公。”英曰:“奈何?”文傑因教英曰:“即上遣人問公疾,當言‘頭痛而已,無他苦也。’”英以為然。明日,諷鏻使巫視英疾,巫言:“入北廟,見英為崇順王所訊,曰:‘汝何敢謀反?’以金槌擊其首。”鏻以語文傑,文傑曰:“未可信也,宜問其疾如何。”鏻遣人問之,英曰:“頭痛。”鏻以為然,即以英下獄,命文傑劾之,英自誣伏,見殺。英嚐主閩兵,得其軍士心,軍士聞英死,皆怒。是歲,吳人攻建州,鏻遣其將王延宗救之,兵士在道不肯進,曰:“得文傑乃進。”鏻惜之不與,其子繼鵬請與之以紓難,乃以檻車送文傑軍中。文傑善數術,自占雲:“過三日可無患。”送者聞之,疾馳二日而至,軍士踴躍,磔文傑於市,閩人爭以瓦石投之,臠食立盡。明日,鏻使者至,赦之,已不及。初,文傑為鏻造檻車,以謂古製疏闊,乃更其製,令上下通,中以鐵芒內向,動輒觸之,既成,首被其毒。

龍啟三年,改元永和。王仁達為鏻殺延稟有功,而典親兵,鏻心忌之,嚐問仁達曰:“趙高指鹿為馬,以愚二世,果有之邪?”仁達曰:“秦二世愚,故高指鹿為馬,非高能愚二世也。今陛下聰明,朝廷官不滿百,起居動靜,陛下皆知之,敢有作威福者,族滅之而已。”鏻慚,賜與金帛慰安之。退而謂人曰:“仁達智略,在吾世可用,不可遺後世患。”卒誣以罪殺之。

鏻妻早卒,繼室金氏賢而不見答。審知婢金鳳,姓陳氏,鏻嬖之,遂立以為後。初,鏻有嬖吏歸守明者,以色見倖,號歸郎,鏻後得風疾,陳氏與歸郎奸。又有百工院使李可殷,因歸郎以通陳氏。鏻命錦工作九龍帳,國人歌曰:“誰謂九龍帳,惟貯一歸郎!”

鏻婢春燕有色,其子繼鵬蒸之,鏻已病,繼鵬因陳氏以求春燕,鏻怏怏與之。其次子繼韜怒,謀殺繼鵬,繼鵬懼,與皇城使李仿圖之。是歲十月,钅粦饗軍於大酺殿,坐中昏然,言見延稟來,仿以為鏻病已甚,乃令壯士先殺李可殷於家。明日晨朝,鏻無恙,問仿殺可殷何罪,仿懼而出,與繼鵬率皇城衛士而入。鏻聞鼓噪聲,走匿九龍帳中,衛士刺之不殂,宮人不忍其苦,為絕之。繼韜及陳後、歸郎皆為仿所殺。鏻立十年見殺,諡曰惠皇帝,廟號太宗。

繼鵬,鏻長子也。既立,更名昶,改元通文,以李仿判六軍諸衛事。仿有弑君之罪,既立昶,而心常自疑,多養死士以為備。昶患之,因大享軍,伏甲擒仿殺之,梟其首於市。仿部曲千人叛,燒啟聖門,奪仿首,奔於錢塘。

晉天福二年,昶遣使朝貢京師,高祖遣散騎常侍盧損冊昶閩王,拜其子繼恭臨海郡王。損至閩,昶稱疾不見,令繼恭主之。又遣中書舍人劉乙勞損於館,乙衣冠偉然,騶僮甚盛。他日損遇乙於途,布衣芒屩而已,損使人誚之曰:“鳳閣舍人,何偪下之甚也!”乙羞愧,以手掩麵而走。昶聞之,怒損侵辱之,損還,昶無所答。而其子繼恭遣其佐鄭元弼隨損至京師貢方物,致書晉大臣,述昶意求以敵國禮相往來。高祖怒其不遜,下詔暴其罪,歸其貢物不納。兵部員外郎李知損上書請籍沒其物而禁錮使者,於是以元弼下獄。獄具引見,元弼俯伏曰:“昶,夷貊之君,不知禮義,陛下方示大信,以來遠人,臣將命無狀,願伏斧钅質,以贖昶罪。”高祖乃赦元弼,遣歸。

昶亦好巫,拜道士譚紫霄為正一先生,又拜陳守元為天師,而妖人林興以巫見幸,事無大小,興輒以寶皇語命之而後行。守元教昶起三清台三層,以黃金數千斤鑄寶皇及元始天尊、太上老君像,日焚龍腦、薰陸諸香數斤,作樂於台下,晝夜聲不輟,雲如此可求大還丹。三年夏,虹見其宮中,林興傳神言:“此宗室將為亂之兆也。”乃命興率壯士殺審知子延武、延望及其子五人。後興事敗,亦被殺。而昶愈惑亂,立父婢春燕為淑妃,後立以為皇後。又遣醫人陳究以空名堂牒賣官。

昶弟繼嚴判六軍諸衛事,昶疑而罷之,代以季弟繼鏞,而募勇士為宸衛都以自衛,其賜予給賞,獨厚於他軍。控鶴都將連重遇、拱宸都將硃文進,皆以此怒激其軍。是歲夏,術者言昶宮中當有災,昶徙南宮避災,而宮中火,昶疑重遇軍士縱火。內學士陳郯素以便佞為昶所親信,昶以火事語之,郯反以告重遇。重遇懼,夜率衛士縱火焚南宮,昶挾愛姬、子弟、黃門衛士斬關而出,宿於野次。重遇迎延義立之。延義令其子繼業率兵襲昶,及之;射殺數人,昶知不免,擲弓於地,繼業執而殺之,及其妻、子皆死無遺類。延義立,諡昶曰康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