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傳第四十三(2 / 3)

胤孫既學韓愈為文,故多斥浮屠氏之說,及罷歸,乃反學佛,撰《法喜集》、《佛國記》行於世。時人誚之曰:“佞清泰不徹,乃來佞佛。”清泰,廢帝年號也。人有戲胤孫曰:“公素慕韓愈為人,而常誦傅奕之論,今反佞佛,是佛佞公邪,公佞佛邪?”胤孫答曰:“豈知非佛佞我也?”時人傳以為笑。後以太子賓客分司居於洛陽,周廣順中卒。胤孫卒後,其家婢有為胤孫語者。初,崔協為明宗相,在位無所發明,既死,而有降語其家,胤孫又然。時人嘲之曰:“生不能言,死而後語”雲。

○姚顗

姚顗,字百真,京兆長安人也。少蠢,不修容止,時人莫之知,中條山處士司空圖一見以為奇,以其女妻之。舉進士,事梁為翰林學士、中書舍人。唐莊宗滅梁,貶複州司馬,已而以為左散騎常侍兼吏部侍郎、尚書左丞。廢帝欲擇宰相,選當時清望官知名於世者,得盧文紀及顗,乃拜顗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顗為人仁恕,不知錢陌銖兩之數,禦家無法,在相位齪齪無所為。唐製吏部分為三銓,尚書一人曰尚書銓,侍郎二人曰中銓、東銓。每歲集以孟冬三旬,而選盡季春之月。天成中,馮道為相,建言:“天下未一,選人歲才數百,而吏部三銓分注,雖曰故事,其實徒繁而無益。”始詔三銓合為一,而尚書、侍郎共行選事。至顗與盧文紀為相,複奏分銓為三。而循資、長定舊格,歲久多舛,因增損之。選人多不便之,往往邀遮宰相,喧訴不遜,顗等無如之何,廢帝為下詔書禁止。晉高祖立,罷顗為戶部尚書。卒,年七十五,卒之日,家無餘貲,屍不能斂,官為賵贈乃能斂,聞者哀憐之。

○劉嶽

劉嶽,字昭輔,洛陽人也。唐民部尚書政會之八代孫,崇龜、崇望其諸父也。嶽名家子,好學,敏於文辭,善談論。舉進士,事梁為左拾遺、侍禦史。末帝時,為翰林學士,累官至兵部侍郎。梁亡,貶均州司馬,複用為太子詹事。唐明宗時,為吏部侍郎。故事,吏部文武官告身,皆輸硃膠紙軸錢然後給,其品高者則賜之,貧者不能輸錢,往往但得敕牒而無告身。五代之亂,因以為常,官卑者無複給告身,中書但錄其製辭,編為敕甲。嶽建言,以謂“製辭或任其材能,或褒其功行,或申以訓誡,而受官者既不給告身,皆不知受命之所以然,非王言所以告詔也。請一切賜之。”由是百官皆賜告身,自嶽始也。

宰相馮道世本田家,狀貌質野,朝士多笑其陋。道旦入朝,兵部侍郎任讚與嶽在其後,道行數反顧,讚問嶽:“道反顧何為?”嶽曰:“遺下《兔園冊》爾。”《兔園冊》者,鄉校俚儒教田夫牧子之所誦也,故嶽舉以誚道。道聞之大怒,徙嶽秘書監。其後李愚為相,遷嶽太常卿。

初,鄭餘慶嚐采唐士庶吉凶書疏之式,雜以當時家人之禮,為《書儀》兩卷。明宗見其起複、冥昏之製,歎曰:’儒者所以隆孝悌而敦風俗,且無金革之事,起複可乎?婚,吉禮也,用於死者可乎?”乃詔嶽選文學通知古今之士,共刪定之。嶽與太常博士段顒、田敏等增損其書,而其事出鄙俚,皆當時家人女子傳習所見,往往轉失其本,然猶時有《禮》之遺製。其後亡失,愈不可究其本末,其婚禮親迎,有女坐婿鞍合髻之說,尤為不經。公卿之家,頗遵用之。至其久也,又益訛謬可笑,其類甚多。嶽卒於官,年五十六,贈吏部尚書。子溫叟。

嗚呼,甚矣,人之好為禮也!在上者不以禮示之,使人不見其本,而傳其習俗之失者,尚拳拳而行之。五代幹戈之亂,不暇於禮久矣!明宗武君,出於夷狄,而不通文字,乃能有意使民知禮。而嶽等皆當時儒者,卒無所發明,但因其書增損而已。然其後世士庶吉凶,皆取嶽書以為法,而十又轉失其三四也,可勝歎哉!

○馬縞

馬縞,不知其世家,少舉明經,又舉宏詞。事梁為太常少卿,以知禮見稱於世。唐莊宗時,累遷中書舍人、刑部侍郎、權判太常卿。明宗入立,繼唐太祖、莊宗而不立親廟。縞言:“漢諸侯王入繼統者,必別立親廟,光武皇帝立四廟於南陽,請如漢故事,立廟以申孝享。”明宗下其議,禮部尚書蕭頃等請如縞議。宰相鄭玨等議引漢桓、靈為比,以謂靈帝尊其祖解瀆亭侯淑為孝元皇,父萇為孝仁皇,請下有司定諡四代祖考為皇,置園陵如漢故事。事下太常,博士王丕議漢桓帝尊祖為孝穆皇帝,父為孝崇皇帝。縞以謂孝穆、孝崇有皇而無帝,惟吳孫皓尊其父和為文皇帝,不可以為法。右仆射李琪等議與縞同。明宗詔曰:“五帝不相襲禮,三王不相沿樂,惟皇與帝,異世殊稱。爰自嬴秦,已兼厥號,朕居九五之位,為億兆之尊,奈何總二名於眇躬,惜一字於先世。”乃命宰臣集百官於中書,各陳所見。李琪等請尊祖禰為皇帝,曾高為皇。宰相鄭玨合群議奏曰:“禮非天降而本人情,可止可行,有損有益。今議者引古,以漢為據,漢之所製,夫複何依?開元時,尊皋陶為德明皇帝,涼武昭王為興聖皇帝,皆立廟京師,此唐家故事也。臣請四代祖考皆加帝如詔旨,而立廟京師。”詔可其加帝,而立廟應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