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送舊迎新照老例兒得守歲,天還沒黑呢,葛家兩口子就讓三娘跟四寶把先生接了過來一塊兒過年,擱以前兩口子可不敢接,也接不來,葛先生雖好脾氣,可人家是識文斷字的先生,哪能跟他們這樣的人一處裏待著呢。
如今卻不一樣了,走的親近跟一家人差不多,兩口子也知道,先生是因為三丫頭,說到這個兩口子都覺是緣份,不然先生怎麼能這麼喜歡三丫頭呢,跟親閨女似的。
有了葛先生,葛家便更熱鬧了,本來兩口子說分成兩桌的,三娘覺得麻煩,開口道:“過年圖的就是個熱鬧,人越多才越好呢,咱家統共才七口人還要分成兩桌,哪熱鬧的起來啊,再說,一會兒吃了飯不是還得守歲嗎,有先生在就能給我們講故事了多好。”
常氏有些猶豫看向葛先生,以前過年倒是都在一桌,今年不是有葛先生在嗎,總的鄭重些,葛先生笑道:“丫頭的話是,過年就得熱熱鬧鬧的才對,分什麼都在一起多好,這麼著才像過年呢。”
常氏這才讓三娘在炕裏鋪了一層褥子,扶著先生坐了,留著丈夫在屋裏陪著說話兒,自己去打點著端菜。
二娘最喜歡做菜,以前是有興趣沒東西,尤其到了冬底下,除了蘿卜就是鹹菜,哪用得著費心思啊,能吃飽就不錯了,如今可不一樣,家裏開了買賣,日子好過,麥子麵有的是,再不用頓頓都黍米粥了,還有白菜,照著三丫頭那個什麼農經上的法子做的毛醬,燉魚燉肉都不用愁,還醃了一壇子雞蛋,煮熟了從中間切開,個個都是紅油。
家裏的雞沒舍得宰,常氏讓葛老大在集上買了一隻燉了,肉是小舅從青州捎回來的半扇,燉了些,又依著三娘的法子做成了臘肉,掛在外頭的柴火棚子裏。
二娘把切好的豬頭肉端了上來,葛老大奇怪的道:“你進來了,外頭誰做飯呢?”
二娘笑道:“爹放心,三丫頭在灶房呢,今兒這一桌子菜都是三丫頭做的,說先生教她跟四寶辛苦,爹娘這一年也不易,她幹不了別的,就做頓飯也是她的孝心。”
葛老大搖搖頭:“平日裏都是二娘做飯,我倒不知三丫頭也會。”
二娘:“誰說她不會了,我這做飯的手藝還是跟三丫頭學的呢,不跟您說了,我得出去瞧瞧,三丫頭說要做個新鮮的吃食,剛正切肉片子呢,我得跟她學去。”說著忙著出去了。
不一會兒姐倆一個端著小炭爐子,一個端了個帶蓋的陶盆子上來了,三娘一邊兒走一邊兒道:“大姐快把桌子騰出來,這個得放中間兒。”
大娘忙著把桌上的菜挪了挪,二娘把碳爐子擱在桌子上,彎腰從地上的炭火盆子裏夾了幾塊火炭放到裏頭,接了三娘手裏的陶盆子放在上麵,不一會兒功夫,陶盆子裏就咕嘟咕嘟的響了起來,三娘才把蓋子打開,頓時一股香氣撲了出來。
葛老大探頭看了看:“這是啥菜啊,聞著可真香。”
二娘笑道:“三丫頭說這是酸菜白肉,就得這麼擱在火上吃,又暖和又好吃,冬底下吃最好了,這菜是咱家自己漬的酸菜,切了細細的絲兒,肉是小舅拿回來的五花肉,切成片擱在一起煮的,聞著香,吃起來更香,先生,爹,娘您們快嚐嚐好不好吃。”
葛先生夾了一筷子放到嘴裏,點了點頭:“酸菜爽口正去了白肉的油膩,這兩樣擱在一起煮,的確是難得的美味,丫頭你做了這麼好吃的菜,先生今兒這酒可要吃醉了呢。”
三娘拿起酒壇子把先生跟爹的酒碗都斟滿了,笑道:“過年呢,吃醉了才好。”
四寶忙道:“吃醉了就不能講故事了。”
葛先生笑了起來:“放心吧,先生就算吃醉了也不耽誤說故事。”一家人熱熱鬧鬧的吃起年夜飯來。
吃了飯,把桌子收拾了,大娘把從青州捎回來的芝麻糖放到桌子上,二娘去泡了一壺釅釅的茶來,給先生倒了一碗,便坐在一邊兒靠著大娘等著先生說故事。
先生跟前兒四寶尤其規矩,卻也趁先生低頭吃茶的功夫,偷著捏了塊芝麻糖塞到嘴裏,看的葛家二老忍不住好笑。
三娘靠在炕沿邊兒上,聽著先生的故事,看著家人一張一張笑臉,忽覺這樣的日子應該就是幸福了,她會盡自己所能讓這樣的幸福永遠持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