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宗再問魯智深來曆,魯智深一頭走,一頭說道:“前日田虎,差一個鳥婆娘到襄垣城外廝殺。他也會飛石子,便將許多頭領打傷,灑家在陣上殺入去,正要拿那鳥婆娘,不提防茂草叢中,藏著一穴。灑家雙腳落空,隻一交顛下穴去,半晌方到穴底,幸得不曾跌傷。灑家看穴中時,旁邊又有一穴,透出亮光來。灑家走進去觀看,卻是奇怪,一般有天有日,亦有村莊房舍。其中人民,也是在那裏忙忙的營幹,見了灑家,都隻是笑。灑家也不去問,也隻顧搶入去。
“過了人煙輳集的所在,前麵靜悄悄的曠野,無人居住。灑家行了多時,隻見一個草庵,聽的庵中木魚咯咯地響。灑家走進去看時,與灑家一般的一個和尚,盤膝坐地念經。灑家問他的出路,那和尚答道:‘來從來處來,去從去處去。’灑家不省那兩句話,焦躁起來。那和尚笑道:‘你知道這個所在麼?’灑家道:‘那裏知道恁般鳥所在!’那和尚又笑道:‘上至非非想,下至無間地,三千大千,世界廣遠,人莫能知。’又道:‘凡人皆有心,有心必有念。地獄天堂,皆生於念。是故三界惟心,萬法惟識,一念不生,則六道俱銷,輪回斯絕。’灑家聽他這段話說得明白,望那和尚唱了個大喏。那和尚大笑道:‘你一入緣纏井,難出欲迷天,我指示你的去路。’
“那和尚便領灑家出庵,才走得三五步,便對灑家說道:‘從此分手,日後再會。’用手向前指道:‘你前去可得神駒。’灑家回頭,不見了那和尚,眼前忽然的一亮,又是一般景界,卻遇著這個人。灑家見他走的蹊蹺,被灑家一禪杖打翻,卻不知為何已到這裏。此處節氣,又與昭德那邊不同,桃李隻有恁般大葉,卻無半朵花蕊。”
戴宗笑道:“如今已是三月下旬,桃李多落盡了。”魯智深不肯信,爭讓道:“如今正是二月下旬,適才落井,隻停得一回兒,卻怎麼便是三月下旬?”戴宗聽說,十分驚異。二人押著馬靈,一徑來到汾陽城。
此時公孫勝已是殺退北軍,收兵入城。盧俊義、秦明、宣讚、郝思文、韓滔、彭,殺了索賢、黨世隆、淩光三將,直追田豹、段仁至十裏外,殺散北軍。田豹同段仁、陳宣、苗成領敗殘兵,望北去了。盧俊義收兵回城,又遇喬道清破了武能、徐瑾,同陳達、楊春、李忠、周通,領兵追趕到來。被南軍兩路合殺,北兵大敗,死者甚眾。武能被楊春一大杆刀砍下馬來,徐瑾被郝思文刺死,奪獲馬匹、衣甲、金鼓、鞍轡無數。盧俊義與喬道清合兵一處,奏凱進城。盧俊義剛到府治,隻見魯智深、戴宗將馬靈解來。盧俊義大喜,忙問:“魯智深為何到此?宋哥哥與鄔梨那廝廝殺,勝敗如何?”魯智深再將前麵墮井及宋江與鄔梨交戰的事,細述一遍,盧俊義以下諸將,驚訝不已。
當下盧俊義親釋馬靈之縛。馬靈在路上已聽了魯智深這段話,又見盧俊義如此意氣,拜伏願降。盧俊義賞勞三軍將士。次日,晉寧府守城將佐,已有新官交代,都到汾陽聽用。盧俊義教戴宗、馬靈往宋先鋒處報捷,即日與副軍師朱武計議征進,不題。
且說馬靈傳受戴宗日行千裏之法,二人一日便到宋先鋒軍前,入寨參見,備細報捷。宋江聽了魯智深這段話,驚訝喜悅,親自到陳安撫處參見報捷,不在話下。
再說田豹同段仁、陳宣、苗成統領敗殘軍卒,急急如喪家之狗,忙忙似漏網之魚,到威勝見田虎,哭訴那喪師失地之事。又有偽樞密院官急入內啟奏道:“大王,兩日流星報馬,將羽書雪片也似報來,說統軍大將馬靈,已被擒拿;關勝、呼延灼兵馬,已圍榆社縣;盧俊義等兵馬,已破介休縣城池;獨有襄垣縣鄔梨國舅處,屢有捷音,宋兵不敢正視。”田虎聞報大驚,手足無措。文武多官計議,欲北降金人。
當有偽左丞相太師卞祥,叱退多官,啟奏道:“宋兵縱有三路,我這威勝萬山環列,糧草足支二年,禦林衛駕等精兵二十餘萬。東有武鄉,西有沁源二縣,各有精兵五萬。後有太原縣、祈縣、臨縣、大穀縣,城池堅固,糧草充李俊足,尚可戰守。古語有雲:‘寧為雞口,無為牛後。’”田虎躊躇未答,又報總管葉清到來。田虎即令召進,葉清拜舞畢,稱說:“郡主郡馬屢次斬獲,兵威大振,兵馬直抵昭德府。正要圍城,因鄔國舅偶患風寒,不能管攝兵馬。乞大王添差良將精兵,協助郡主郡馬,恢複昭德府。”當有偽都督範權啟奏道:“臣聞郡主郡馬甚是驍勇,宋兵不敢正視。若得大王禦駕親征,又雄兵猛將助他,必成中興大功。臣願助太子監國。”田虎準奏。原來範權之女有傾國之姿,範權獻與田虎,田虎十分寵幸。因此,範權說的,無有不從。今日範權受了葉清重賂,又見宋兵勢大,他便乘機賣國。
當下田虎撥付卞祥將佐十員,精兵三萬,前往迎敵盧俊義、花榮等兵馬。又令偽太尉房學度,也統領將佐十員,精兵三萬,往榆社迎敵關勝等兵馬。田虎親自統領偽尚書李天錫、鄭之瑞,樞密薛時、林昕,都督胡英、唐昌,及殿帥、禦林護駕教頭、團練使、指揮使、將軍、校尉等眾,挑選精兵十萬,擇日祭旗興師,殺牛宰馬,犒賞三軍。再傳令旨,教兄弟田豹、田彪同都督範權等,及文武多官,輔太子田定監國。葉清得了這個消息,密差心腹,星夜馳至襄垣城中,報知張清、瓊英。張清令解珍、解寶將繩索懸掛出城,星夜往報宋先鋒知會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