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桐蹙眉,“你們是宿世的緣分,至於是誰欠了誰的又有什麼重要,重要的是——將來的路你們會一起走。走多遠都沒關係,隻要兩個在一起就好。公子等了你很久很久,那些歲月和煎熬不是你所能想象的。咱們都沒有要怪你的意思,隻是請夫人能好好珍惜這一次,畢竟……”
她沒有繼續說下去。
楚羽愣了愣,“畢竟什麼?”
梓桐始終沒有再開口,楚羽自然也問不到最後那半句話到底是什麼。畢竟?畢竟什麼?她細細的想著,難不成這最後半句話,跟避子湯有關?既是如此深愛著她等著她,又為何不允她生下子嗣?每次都一碗避子湯,倒像是個笑話。
也不知是何時睡著的,夢裏又見霍庭燎。
這男人真是討厭,自從上一次在夢裏殺她之後,便再也沒有出現過,而今又來了。
她想著,這一次絕對不會讓他得逞。
可這次的霍庭燎卻是出奇的溫柔,他擁著她,低低的喚著她的名字,“楚兒,我的楚兒。”
楚羽愣了半晌,他卻已經吻上了她的唇。糯軟的唇瓣,相互膠著,難舍難分。攻城略地,輕車熟路。溫暖的指腹撫上她的眉眼,撫過她的峰巒疊翠。
後來發生的事情,便不言而喻了。
一夢醒來,楚羽驚覺自己出了一身的汗,怎會做這樣不知羞的夢,惹得人麵頰緋紅渾身滾燙。再看房裏,梓桐不知去了何處,屋子裏唯有自己和黑貓。
還好梓桐不在,楚羽慶幸。
這兒果真是沒有白天的,仍舊是一副漆黑的景象,不知年歲不知白天黑夜。沒有太陽月亮星星,隻有冰冷與孤寂。
眾人坐在大堂裏,狐小步托腮望著抱了黑貓走出房間的楚羽,“你倒是心寬,這都能睡得著。”
梓桐遞上湯,“夫人昨夜受了涼,快些把藥湯喝了吧!”
楚羽凝眉,覺得嗓子裏是有些不太舒服,的確像是受了涼的前兆。橫豎梓桐是不會害她的,當即端起湯藥一飲而盡。
“這味道……”楚羽頓了頓。
“奴婢加了一些東西。”梓桐輕歎一聲,“是以有家鄉的味道。”
楚羽沒有吭聲,麵無異樣的坐下,“你們都沒睡著?”
“除了那個醉酒的,其他人都睡不著。”在淵哼哼兩聲,將花生米往嘴裏丟,“沒心沒肺的東西,看著真想掐死他。”
“都吃過飯了?”楚羽又問。
狐小步輕歎一聲,“哪還有心思吃飯,沒聽見那女人又哭了嗎?這整日哭哭啼啼的,還讓人怎麼吃?這不留人客棧進來容易出去難,你說咱們該怎麼走?”
楚羽剝著花生米,“既來之則安之。”
“說得輕敲。”在淵道,“這地方怎麼安之?你瞧瞧,比我那千蛇洞還要陰森。還時不時有孤魂野鬼,妖魔鬼怪作祟,讓人怎麼安生?”
店小二一聲尊呼,“掌櫃的。”
掌櫃扭著纖細的腰肢,素白的指尖輕輕挑開酒壇子的封口,端起酒壇子就往嘴裏灌,飲酒如同喝水一般隨意。她靠在櫃台前,不再是楚羽見過的黑衣墨唇之色,而是恢複了最初的妖嬈無雙。
乍見這般美人出現,蛇君在淵的眼睛都發直了,當即起身上前。
楚羽蹙眉,真是不怕死的!然則蛇君在淵有千年道行,難道看不出來掌櫃的本身?
“你這是哪兒冒出來?”在淵笑問,一雙眼眸仔細的打量著眼前這個,膚白貌美的妖嬈女子,“我之前怎麼沒見著你?”
“怎麼,這是你的地方?”她笑問,拎了一個酒壺便朝著楚羽走去。
她就坐在蛇君的位置上,親手給楚羽倒了一杯酒,“昨兒有人替了你,今兒這酒總得賞臉吧?”她不緊不慢的舉起杯盞,淺笑盈盈的望著楚羽,“喝,還是不喝呢?”
楚羽望著她,複而望著杯中酒。
梓桐上前,“我來!”
“你是個什麼東西!”掌櫃的突然冷了眉目。
“我喝!”眼見著掌櫃的即將生氣,楚羽趕緊端起了杯盞,一口便灌下了咽喉。速度之快,狐小步已經來不及阻止,眼睜睜看著楚羽一口悶。
在淵也愣了愣,這丫頭是瘋了嗎?
杯酒下腹,所有人瞪大了眼睛盯著楚羽,連墩子都被放倒了,何況是楚羽這樣的凡人肉身。
梓桐也急了,誰知道這女人給楚羽喝的,到底是酒還是別的什麼。她慌亂的望著楚羽,恨不能把楚羽喝下去的這杯酒給摳出來,“夫人?”
楚羽一開始也覺得自己會赴墩子的後塵,可事實證明她真的想太多。杯酒下腹如同飲水,沒有半點異常,連最基本的酒精灼熱感都沒有。
“我沒事。”楚羽望著目瞪口呆的眾人,“真的沒事。”
狐小步不敢置信,“頭暈嗎?”
在淵道,“一般喝醉的,都說自己沒醉。”
楚羽站起身來,原地轉了一個圈,穩穩的站在那兒,“看,真的沒事。”
這還真是奇了怪了,墩子有千年修為尚且被灌醉,楚羽不過是個凡人,難道這幽冥血還能解酒不成?這幽冥血,有這麼多好處?
梓桐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沒聽說幽冥血能扛酒,“夫人以前在家,酒量如何?”
“我壓根不會喝酒。”楚羽笑了笑,“掌櫃給的,是水。”
掌櫃的不說話,自顧自的喝著。
狐小步不信,當即奪了掌櫃的酒壺放到鼻間猛嗅,“分明酒氣熏天,怎麼可能是水?”倒上一杯,放在舌頭淺酌,“就是酒!”
楚羽駭然,“那為何我沒事?”
“若是論酒量,你們這兒誰都不是我的敵手。”在淵倒上一杯酒,這千杯不醉的酒量可不是吹的。尤其是在美人跟前,在淵覺得自己有必要好好表現。
誰知一杯酒下肚,眼前的東西就開始左右搖晃,酒勁竟是這般厲害。再來一杯,在淵直接趴在桌案上不省人事。
“這世上隻有一人,喝我這不留人的酒能安然無恙。”掌櫃的苦笑,將杯盞遞給楚羽,“現下可以陪我好好喝一杯了吧?我已經很久很久,不記得有多久,不曾與人對飲過。”
梓桐攔阻,“夫人小心。”
楚羽抿唇,“這是掌櫃的地盤。”
聞言,梓桐無言以對。她的道行,連這掌櫃的一根毫發都傷不著,是以……不管防著或者不防著,梓桐都不夠瞧。
拿著酒壇子對飲,楚羽平生第一次覺得很痛快。喝酒就跟喝水一樣毫無壓力,牛飲都無妨,隻是有些飽腹感而已。
“喝不醉是不是很痛苦?”她問。
楚羽搖頭,“何嚐不是幸運?喝醉了,大夢初醒才驚覺一夢黃粱,事後的失落才是最傷人的。喝不醉就永遠清醒,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你不覺得這很好嗎?”
“你跟她不一樣。”掌櫃的笑了笑,“她隻會罵我,不管我做什麼始終都是錯的。在她眼裏我就是個廢物,什麼都做不好什麼都做不了。後來我真的做錯了事,她卻原諒了我。而這個錯誤……嗬,錯?我到底錯在哪呢?”
她斂眸,瞧著手中的酒壇子,頃刻間粉碎。
酒水飛濺,酒香四溢。
她站起身來,慵慵懶懶的望著楚羽,豔麗的唇揚起詭譎的弧度,“我送你一樣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