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雪開始化了。”青年的頭探進白色的蒙古包,卻是凍的滿臉赤紅。草原上漫長的冬天即將過去,過不了多久,天地就將會換一番顏色了。
“狼也來了。”一旁的老人頭也不抬,隻是迅速綁好了行裳的係帶,穿上了馬甲,然後用力跺跺腳,確保皮靴的牢靠。
“你怎麼知道他們一定會來?今天已經第三天了。”盡管每次老人的話都會靈驗,李升還是質疑道,漫長的等待又讓他不耐煩了。
“因為三天前,它們已經來了,隻是蟄伏著,等待那個咬斷喉嚨的時機罷了。”老人沉聲道。
李升敞開了帳簾,濕冷的風迅速灌入帳篷,吹的床頭的燈焰猛烈搖晃了一下,很是無助。然而,這並沒有獲取什麼憐憫,他大步走了進去,拿起有些發黑的銅燈座,一口吹熄了。天還沒完全亮起來,但一望無際的雪反射著白光,可以看到很遠的地方。
用手沾了沾溫熱的燈油,然後在臉上劇烈地搓起來,草原上冷的時候夜晚溫度低於零下二十度,但這張年輕的臉上卻0沒有一個口子,顯然,這盞油燈功不可沒。
等到手也油膩光滑,他才從袖子中掏出一個褐紅色的瑪瑙扳指(注1),上頭已經有深深的勒痕,看起來有些陳舊。
一邊把玩著套在手指上,一邊問道:“已經到了開春,為什麼不等一等?”
老人詫異,但還是說道:“今年的冬天可比往年的長,它們已經沒有吃的了,咱們來這裏,它們不可能放棄。”
“翁——翁——”
李升拿起角弓,連著彈了兩下,然後閉上眼鏡,用耳朵傾聽著弓弦的顫抖,嘴裏也道:“很危險,可能會死的,為什麼還要冒險?”
“餓著肚子更危險,開春了以後吃的比現在還少,現在反而更容易些。唔……你的弓受潮了。”
“聽出來了,軟的慌,但是射狼還用不著我拉滿它。誰料到雪突然開始化了?”
發現李升沒有出來的意思,帳外一匹棕紅色的馬兒打了個響鼻,兩個鼻孔噴出兩團霧氣,然後打換了一下馬蹄,準備趁機休息休息。
剛剛有了打算,就看見兩人從蒙古包裏走了出來,不由有些泄氣。
“懶馬,幹活了!”李升大喝,然後用手摸摸馬的鼻子,翻身跳上了馬。
馬,和人待久了,就頗有靈性,就比如剛剛李升自顧的呼喚,卻是叫來了老人的黑馬,顯然這畜牲摸清了兩人的謀劃,並且很熟悉——用羊群引誘饑餓的狼群,然後利用狼甄別出生病的羊群,避免開春後羊群大量死亡。
兩匹馬不緊不慢的走著,李升盯著老人馬上褡褳,但老人並沒有像往常一樣掏出東西,或者傳授一些經驗,而是笑著問道:“我一直好奇,你一個漢兒,住在那花花世界,又為何要到草原上來受凍,學習控弦之術呢?”
李升的目光有些躲閃,但瞥見老人饒有興致地看著自己,沒有鬆口的意思,隻好道:“這重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