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為人輕佻,擅長賭博。母親嚴加管教,老是不改。一天,提學使前來舉行考試,他名列第四等。母親很生氣,哭著不吃飯。任秀又慚愧又害怕,向母親發誓,不再賭博。於是就閉門讀書,一年以後,領到了優等秀才的待遇。母親勸他設帳教書。人們總認為他行為放蕩,不檢點儀容禮貌,都譏笑他,輕視他。
有個姓張的表叔,到京城做買賣,勸他去京都,願意帶他一起走,不用他自己花盤纏。任秀很高興,跟著表叔走了。到了臨清縣,把船停泊在城門外。當時運鹽的船隻,一個挨著一個,桅杆像一片樹林。躺下以後,聽到嘩嘩的流水聲,人的吵鬧聲,雜亂刺耳,不能入睡。更深夜靜以後,忽聽鄰舟有擲色子的聲音,清脆悠揚,鑽進耳朵,縈繞心頭,不覺老毛病又癢癢起來。偷著聽聽,船上的客人都已睡熟了,口袋裏還有自備的一千文,想到鄰舟去玩玩。偷偷地爬起來,解下錢口袋。又扔到床上,心裏猶豫起來。回想母親的教訓,馬上又捆巴捆巴擱起來。躺下睡覺,心裏抓抓撓撓的,苦於睡不著。又起來,又解下錢口袋:這樣折騰了三次。突然賭興勃發,再也不能忍耐,拿起錢袋子,徑自去了。
來到鄰舟,看見兩個人對賭,賭注很豐厚。他把錢放到桌子上,就要求加入賭局。兩個人很高興,就和他一同擲色子。任秀獲得大勝。一個客人把錢輸光了,就拿出大量的銀子,交給船主作抵押,逐漸用十幾貫錢作孤注一擲。正賭到興頭上,又有一個人登上這隻船,著迷地看了很久,也倒空了錢口袋,拿出一百多兩銀子,交給船主人做抵押,加進局裏,共同賭博。姓張的表叔半夜醒過來,發覺任秀不在船上,聽到鄰舟有擲色子的聲音,心裏就明白了,所以就去到鄰舟,想要阻止任秀。進了船艙一看,任秀的胯骨兩旁,錢財堆得像小山,就不再阻止,背起幾千錢回到自己船上,把許多客人都招呼起來,往回搬運,還剩下好幾千。不一會兒,三個客人都輸了,滿船的錢財全部輸光。客人要賭銀子。任秀的欲望已經滿足,所以找個借口,沒有現錢不賭,故意刁難他們;張表叔站在旁邊,一個勁兒地逼他回去。三個客人很急躁。船主人貪圖“盆頭”,到別的船上借了幾百金。客人得到現錢,賭得更豪放。時間不長,又全部輸給任秀。天已放亮,開城門了,一同把錢運回自己船上。三個客人已經走了。船主人看看抵押的二百多兩銀子,全是金箔的紙灰。大吃一驚,找到任秀的船上,想叫任秀賠賞他的損失。等問過姓名和家鄉住處,知道任秀是任建之的兒子,便縮起脖子,羞出一身冷汗,灰溜溜地溜了。過後打聽別人,才知船主人就是申竹亭。任秀到達陝西的時候,也時常聽見這個名字;到這裏被鬼報應了,就不再追究他過去的醜惡行徑了。任秀用贏來的錢和張表叔合夥,北上經營商業,年底獲得五倍利錢。按照朝廷的規定,捐錢買了個監生的頭銜。本錢越來越多,利錢越來越大,十年的工夫,財富稱雄一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