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士秀仔細看看那個伺候人的老頭兒，很像父親；但是聽他說話，又不是父親的口音。二更將盡的時候，忽然有個人說：“趁此明月，我們應該踢踢球，痛快地玩一會兒。”馬上看見童子從水裏汲出一個圓球，大小約有滿滿的一抱，裏麵好像裝滿了水銀，表裏通明。坐著的三個人都站起來了，穿黃衣服的招呼老頭兒一起踢球。踢起一丈多高，銀光搖曳，直射人眼。踢了一會兒，忽然砰的一聲，從遠處踢起來，飛過來落在船上了。
汪士秀也犯了球癮，用力踢了一腳，感到特別輕軟。由於踢得太猛，好像踢破了，騰起丈八高；中間有個漏光的地方，下麵好像射出一道彩虹，嗤的一聲，飛快地落了下來；又像劃過天空的彗星，徑直投進水中，滾起一陣波濤，響起一陣沸騰的氣泡聲，就泯滅了。
席上的人都很惱火地說：“陌生人是個什麼東西，敢來敗壞我們的雅興!”老頭兒說：“不壞不壞，這個踢法是我家的流星拐。”穿白衣服的嗔怪老頭兒開玩笑，怒衝衝地說：“大家都厭煩惱火，老奴才怎敢故作歡笑?你馬上和小烏皮去把瘋狂的小子給我抓來，不然的話，你的兩條腿該當吃一頓錘子了!”
汪士秀料想沒有地方可逃，也就不害怕，握著一把鋼刀站在船上。倏忽之間，看見童子和老頭兒拿著兵器上來了。他注目一看，真是他的父親。趕緊喊了一聲：“爸爸!兒在這裏。”老頭兒大吃一驚，互相看望著，淒腸欲斷。童子馬上抹身回去了。老頭兒說：“我兒趕快藏起來。不然的話，你我都要死了。”話還沒有說完，那三個人忽然上了船。臉麵都是漆黑的，眼睛比石榴還大。上來就把老頭兒抓出去了。汪士秀奮力和他們爭鬥，船隻搖搖晃晃地掙斷了纜繩。汪士秀揮刀砍掉黃衣人的一支胳膊，黃衣人就逃走了。一個穿白衣服的人直奔汪士秀；汪士秀砍中他的頭顱，他砰的一聲掉進水裏，全部沉沒了。汪士秀正打算夜渡，又看見水裏伸出一張大嘴，口腔深得好像一口井。四麵的湖水奔騰著往裏灌注，發出砰砰的響聲。不一會兒就吐出一般噴泉，高高的波濤直接星鬥，所有的船隻都顛簸起來。湖上的人很害怕。
汪士秀的船上有兩個石鼓，都有一百斤重。汪士秀舉起一個石鼓扔進大嘴裏，激起雷鳴般的響聲，波濤逐漸消退；又扔進去一個石鼓，就風平浪靜了。汪士秀懷疑父親已經變成了鬼物。老頭兒說：“我本來沒死。落水的十九個人，都被妖物吞食了；我因為踢得一腳好球，才保住了性命。妖物得罪了錢塘江的龍君，所以搬家躲到洞庭湖裏。三個人都是魚精，剛才踢的足球是個魚泡。”
父子相聚很高興，半夜就搖起船槳劃走了。天亮以後，看見船上有個魚翅，直徑約有四五尺長，這才省悟那是昨夜砍下來的一條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