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以後,韓生每次宴請客人,他總是不請就到,遇飯就吃,遇酒就喝,韓生也有些嫌他來得太頻了。在喝酒的時候,姓徐的嘲笑他說:“道長天天做客人,難道不想做一次主人嗎?”道士笑笑說:“道人和居士完全一樣,隻有兩個肩頭扛一張嘴巴而已。”姓徐的羞得無話可以回答。道士說:“雖然如此,我懷著誠摯的心情已經很久了,該當竭盡全力,辦一次薄宴酬謝主人。”酒宴結束以後,他囑咐兩個人說:“明天中午希望二位光臨,給我賞臉。”
第二天,兩個人約定一同前往東大廟,但又懷疑道士不一定設宴。他們奔向村東,道士已經等在路上了;他們就一邊聊天,一邊走路,來到了廟門口。進了門,看見院落煥然一新,樓閣相連,高聳雲天。韓生感到很驚奇,就問道士說:“我很久沒到這裏來,什麼時候創建的?”道士說:“竣工不幾天。”等到走進屋裏,陳設的華麗,是官宦世家所沒有的,兩個人肅然起敬。剛剛就坐,看見行酒的,端飯端菜的,全是十五六歲的美少年,他們都穿著錦衣紅鞋。酒氣芬芳,菜肴鮮美,準備得極其豐厚。酒足飯飽之後,還另外進獻一些小吃的。珍貴的果品,大都叫不出名來,都裝在水晶、玉石的器具裏,光亮映照著桌子和床榻。斟酒用的是玻璃盞,大小周長一尺左右。道士說:“去把石家姐妹招呼來。”童子去了不一會兒,領進來兩個美人。一個身材細長,如同弱柳;一個身材矮小,年歲最小;嫵媚溫柔,一對絕代佳人。道士說讓她們唱歌勸酒。年歲小的打著拍板亮起歌喉,年歲大的用洞簫給她伴奏,歌聲樂聲清越而又尖細。唱完了一曲,道士懸腕舉杯,催促客人幹杯,叫童子挨個斟酒,又看看美人問道:“美人很久沒有舞蹈了,還能舞嗎?”就有童仆在筵席前鋪上地毯,兩個美人相對起舞,長衣亂拂,香塵四散;舞完了,都斜著身子靠在畫屏上。韓、徐二人心情舒暢,神魂飛揚,不覺喝得酩酊大醉。道士也不理睬客人,舉起酒杯,一抻脖子喝光了,站起身來對客人說:“請你們暫且自己喝著,我稍微歇一會兒,很快就回來。”說完就走了。
在屋裏的南牆根上,擺著一個鑲著貝殼的睡床,美人給鋪上錦緞被褥,扶道士躺下。道士就拉著年歲大的同床共寢,叫小的站在床下給他撓癢癢。韓、徐兩人看見這個樣子,很不平。姓徐的就大喊說:“道士不得無禮!”跑過去想要阻撓。道士急忙爬起來逃跑了。他看見少女還站在床下,就乘著醉意拉到北麵的床上,明目張膽地擁抱著躺下了。再看看南麵床上的美人,還睡在繡榻上。就回頭對韓生說:“你怎麼那麼迂腐啊?”韓生才徑自上了南床,也想和她親近,但是美人睡得死死的,怎麼扒拉也不轉身。因而就擁抱著一起睡了。天亮以後,酒夢都醒了,感到懷裏有個冷東西冰人;睜眼一看,原來是抱著一條長石,躺在青石板的台階底下。急忙起來看看姓徐的,姓徐的還沒有睡醒;隻見他枕著一塊蹲廁所的踏腳石,酣睡在破舊的廁所裏。把他踢起來,互相很驚異。看看四周,隻有一院子的荒草和兩間破舊的房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