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通紅的大日在山邊不甘地放出最後的光芒,把天邊雲彩渲染得發黃,發紅,發紫。
深綠色農田小徑上,一位十四五歲模樣的農家少年正扛著鋤頭向家趕去,手裏握著一大把筧菜之類的東西,他皮膚黝黑,身形消瘦,步伐矯健而均勻,一看便知久經農務勞作,眼神望向前方小路,細看之下卻又有些迷茫空洞,不知在想些什麼,時不時露出絲絲不甘與勞累。
村口磨盤邊上正蹲著幾位村民,端著飯碗邊吃邊聊,看到少年歸來,打招呼問道:“大郎,回來了!”
“嗯。”
少年對著他們笑了笑,簡單回應著,一切自然而熟稔。
還沒到家,就有條黑狗歡快的搖著尾巴奔向少年,發出嗚嗚叫,繞著少年轉個不停,歡迎著少年歸來。
“好了,大黑。”
少年輕踢了這條被喚作大黑的農家犬幾下,放下鋤頭,好似解氣一般撂到靠西邊茅草房中。
“大哥,回來了!”
東邊正在木棚下灶台做飯的七歲多小女孩很是開心的問候,仿佛又在自言自語,“二哥和爹娘也快回來了吧。”
“二弟今天還沒散學?都到月末了。”
“早回來了,聽二哥說明天休沐,午時便回來啦,去東地幫爹娘澆地了。”
“嗯。“
少年走到灶台邊上,放下野菜,幫著麵有菜色的妹妹燒火,又道:”最近天旱,西邊的地倒還好說,靠近青溪,種的又是地瓜,倒也不必太過擔憂,可東地那邊——“少年歎了口氣,”平常就老缺水,地勢又高,今天也不知要澆到什麼時候了。“
”那今天得送飯吧!“
”嗯,十五畝多的地,這幾天又要忙了。“
······
倦鳥歸巢聲中,煙囪中的嫋嫋炊煙漸漸散去,天藍的像一汪潭水,盤子般月亮亮亮的掛在正空,灑下一片清冷柔和月光,把點點星光都遮住了。
”大哥,飯好了,你先吃,我去給爹娘送飯去。“
”不急,咱們先吃,爹娘怕是不知要忙到什麼時候,也不差這一會兒,”少年頓了頓,“再說,你一個人去也不安全,上次二狗子就是走夜路讓狼咬了,要不是有人遇見,怕是人都沒了。但現在還在床上躺著,腿不知啥時能好,要是好不了——他們家就難了,他那死鬼老爹總得瞧大夫,不知又得花多錢,隻剩下他娘一個人,還有兩個拖累,日子難呀;就是好了,這些天農活也錯過了,交租子肯定又得借。”
談起這事,倆人都沉默了下去。
於是二人就著發黃的窩窩頭默默喝著野菜湯,少年吸溜一聲,像是被燙到一般,“這湯有些苦。”少年咧了咧嘴吐槽道。
硬邦邦的窩窩頭由磨麵剩下的麩子和不知叫什麼名字的豆類磨成的豆麵蒸成,小麥麵粉平時是不舍得吃的,交六成租子全靠東地十五畝多地的冬小麥,地瓜是不能抵租子的,容易壞,吃多了還容易放屁,種了都是自家吃,好處是耐旱且對田裏土質肥力要求不高,產量還不錯。青溪旁有不少開荒的沙石地種的就是地瓜,讓寒冬裏不少人肚裏頗有些食,又熬過缺糧少食的初春,所有人都得感謝這種低賤的食物!
綠油油的野菜湯煮著些豆子,湯寡淡且略苦,少年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最終沒說出口,他自是知道家裏窮,飯裏隻加了一點點鹽,但最終還是沒有習慣天天頓頓這般淡出鳥來的飯菜。
若是地球上人人都吃的像這麼健康且綠色,糖尿病一年不知要減少多少,少年胡思亂想著。
兩人飛快的吃過飯,像是遇到山珍海味一樣還戀戀不舍地看向鍋裏。
“大哥,我吃飽了,咱們快去送飯吧!爹娘和二哥肯定餓了。”
女孩兒甚是懂事,畢竟也七歲了,能幹些活,白日裏忙著拾柴火,打豬草,中午還要抽時間蒸些地瓜給家裏餘下三口人送去,(大柱和爹娘中午是不回家的,在地裏將就一下,二柱自從鎮裏小私塾轉到縣裏郭北書院後就住校了),一天同樣忙個不停,此時裝著吃飽似的拍拍肚子催著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