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雖雲高,不如東海嶗,坐落在黃海之濱的嶗山自古以來就因為奇峰俊秀風光旎麗而被譽為海上第一名山,然而大晉建興五年(公元317年)的正月,這座海上名山仍舊被皚皚白雪覆蓋著,陰沉的烏雲籠罩著天空,冰冷的海風無情的在群山中咆哮,亂世的陰霾壓的人喘不過氣來。
從太康元年一統天下,到永康元年孝惠皇帝即位,司馬氏的天下隻太平了二十年。這個年輕的王朝在不斷的宗室內戰耗盡了元氣,忠臣良將在內訌被屠戮殆盡。各種各樣的豪強渠帥乘勢而起,利用尖銳的階級和民族矛盾興風作浪渾水摸魚,用無數黔首百姓的屍骨和冤魂去填充自家的野心和欲壑。
地處黃海之濱的青州長廣郡雖然相對而言遠離混戰的中心,但十多年來也先後經曆了劉伯根、王彌等人的洗劫破壞,戶口流散民不聊生。為了在亂世中生存下去很多仍舊忠於晉室的臣民不得不逃進少海之畔的嶗山中結壘自保,抵抗一波又一波軍閥和叛賊的侵襲。
“司馬家已經完了,我皇漢的中山王年前已然攻下了長安,你們晉家的天子已經乘羊車背棺木肉坦出降,被帶到平陽侍奉我們大漢皇帝去了!你們再不歸順早晚全家死光!”
此刻在嶗山某個不知名山峰腳下十幾個衣甲混雜的士卒待在弓箭射程之外,對著山峰上一座塢堡的大門賣力吆喝著,儼然打算借著最近長安陷落的消息打擊塢堡中守軍的士氣。
天子被俘的消息仿佛一個晴天霹靂,原本罵罵咧咧的塢堡牆上立刻一片寂靜,顯然也被這個消息震懾住了,過了許久牆上的眾人才小聲的嘀咕了起來。
“洛陽長安兩座名都被攻陷,一連兩位天子被抓走了,這天下真的也要落到那些匈奴人手裏嗎!”
“這下武皇帝的血脈全都斷了,晉家以後還能指望誰啊……”
“那劉淵和劉聰父子自稱漢室姻親,沒準真的有天命?”
在牆上這片嘰嘰喳喳的議論聲中一個少年放下了手中沉重的長刀,跺了跺腳裹緊了身上單薄的衣服,然後悄悄的把自己罵了個狗頭噴血。
“你實在是個大蠢貨,在嶗山風景區看看風景也就算了,逞什麼英雄幫人去撿手機啊,現在好了,手機沒撿著稀裏糊塗摔下懸崖穿越到這麼個倒黴的時代,還不如摔下去的時候死了算了呢!”
這個穿越的倒黴蛋名叫陸和,原本是個剛拿到大學錄取通知書的高中畢業生,結果樂極生悲,還沒過上瀟灑的大學生活就穿越到亂世中一個同名的獵戶之子身上,成了名不見經傳的小縣令留寵麾下的部曲。
不提陸和在塢堡牆上自怨自艾,山腳下那些吆喝的敵兵眼見自己說辭起了效果精神也是一振,不但繼續大聲渲染司馬家天子投降時種種不堪的醜態,還開始打起了鄉裏關係的文章,想要分化離間塢堡主人留寵和堡內守軍部曲的關係。
“……堡中眾位兄弟,我等俱為青州鄉裏自當守望相助,你們又何苦跟著留寵那個江左來的南貉一起送死呢,司馬家都完了他這個不其縣令也就一文不值了,我家曹將軍、呂郡守可都是青州本鄉出身,眾位兄弟歸順我家將軍,大家一起扶保鄉裏才是正道啊!”
天子被俘本來就讓守軍士氣低落,敵軍趁機扯起鄉裏鄉親的話頭更是弄得人心浮動,畢竟現在雄踞青州的叛軍大將曹嶷,以及曹嶷署置的長廣郡守呂披都是地地道道的青州人,而這座塢堡的主人,原本的大晉不其縣令留寵出身揚州東陽郡,四十年前剛出生的時候還是個吳寇呢。
陸和作為一個穿越者到沒什麼地域觀念,當他在這個時代的兄長陸喬卻忍不住望著天空悄悄的嘟囔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