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悲的不僅是她們,還有自己,一個正在往深淵裏漸漸滑下去的傷心人。
立冬剛過,西京就迎來了入冬以來的第一場小雪。
黨派勾結,明不爭暗中鬥,一夜之間,瞬息萬變。
顛覆了誰的權,又謀了誰的利,歎這江山不變,依舊多嬌,是與非,真或假,在決策和陰謀之中無法分辨。誰雞犬升天,誰樹倒猢猻散。新人笑,舊人哭,幾許無奈,幾分恨。運籌帷幄,權衡取舍,全隻為了這金殿之中、萬人之上的皇權寶座。
在雪花飄灑後,陽光暗淡的季節裏,這片琉璃宮廷在一片和善安詳的氣氛下已經隱隱透露著殺機。
冬天夜長晝短,這段時間以來,沒有男主人的太子東宮,比往日更早地拉上了睡夢的簾子。酉時剛過,就有幾處屋閣裏熄了燭燈,早早安寢了。隻有門外堂外的大燈籠,微微搖晃晃不知疲倦地亮著。
苑昭禾的後堂臥寢裏,四角各處點著四個古色古香的銅爐子,暖意洋洋。
紅紗黃幔帳中,苑昭禾和苑澤卉一人偎著一頭,各抱著一個繡工精致的抱枕,腳對著腳地側臥著。
“你和趙無極大婚的那日,我曾絕望到想要去死的!”
想起那時的自己,苑澤卉隻覺得傻,而今晚提到這個傻事,卻是有著意圖的,語氣雖是幽幽,心裏卻沒有半點傷心之意。
苑昭禾聽苑澤卉提到死,心頭快速抽痛了一下,急道:“姐姐怎麼能那麼想?”
苑澤卉抿了抿唇道:“那天我之所以沒有死成,是因為在樹林裏碰到了一個奇怪的黑衣人。”
“奇怪的黑衣人?”
難得聽到苑澤卉主動和自己說知心話,苑昭禾壓抑許久的心,終於散了一道陽光出來,追問道,“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一個會吹簫的黑衣男人,手裏還拿了一把很鋒利的長劍。他武功很高,轉瞬之間可以殺很多人。”
苑澤卉故意停頓了一下,眼神顯得很是清澈,觀察著苑昭禾的表情。
果然如她所料,苑昭禾的臉色微變,眸光有些混混沌沌地看著她,將信將疑地說:“長劍……他是個劍客……”
苑澤卉假裝困倦,隨口應道:“他應該是一個殺手。”
苑昭禾果然開始急切了,靠近過來問:“你看見他長什麼樣子……我是說,那個黑衣人他有沒有和你說些什麼?”
——真的是他嗎?他還好嗎?那日在岸邊碼頭匆匆的一眼,來不及說上一句話,他便來去無蹤了。雖然看不到他,她的心卻能感覺得到,他在暗中替自己擋著風雨,在最危險的時候出現,卻從不敢出現在她麵前。
“我哪裏敢看,那些人個個凶神惡煞,他用那把長劍殺了十幾個人,我好像聽見有人叫他的名字,展……”苑澤卉佯裝忘記,繼續試探著苑昭禾。
“展淩白,是不是?”
苑澤卉心中暗喜,立刻點頭說:“似乎是的……沒錯,那些人好像叫過他展淩白。”
“他……他沒有受傷吧?”
明知道展淩白不會受傷,苑昭禾還是忍不住要問,臉色越發的蒼白,嘴唇幾乎無了血色,全是擔心之意。
苑澤卉還是第一次看到這個妹妹如此驚慌與擔憂。
那日草叢內發現的那一枝桃花簪,一直是苑昭禾的隨身之物,她早已見過多次,如果她沒有猜錯,那支簪子應該是黑衣人不慎遺落在那裏的。而這支簪子,很有可能就是苑昭禾與那人私通的定情之物。
“我沒看清楚,”苑澤卉適可而止地收住,轉了話題說:“也不知太子殿下的印鑒什麼時候能夠找到?我住在你這裏,總是名不正言不順……”
苑昭禾失神了好一會兒,才說:“姐姐放心,等殿下忙完了手中的事,一定會記得這件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