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無極斷章取義,並沒有將情況合盤托出,而是假借了一個名目,這是他的習慣了。對誰都有那麼一點防心,久而久之,竟成了本能。雖然他並不指望苑昭禾能給他什麼啟示,但是因為心裏鬱悶,隻當隨口找她聊聊天。
苑昭禾見他發問,心中料想不是尋常小事,她略加思忖,才說:“妾身覺得,如果想討好一個人,最好先知道這人愛好什麼,然後投其所好。假如這人什麼也不愛好,那就找一找他最得意或最喜歡的一件東西,或人或物都好,迂回轉折去遊說之。”
這個道理說起來其實很簡單。苑昭禾自幼聰明伶俐,在豐寧山莊的時候,常常用這些小招數去取悅父親苑觀植或母親寧夫人。然而對趙無極而言,就不是那麼簡單易學了,他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皇太子,自幼就是眾人眼中的貴人,從來都是人家討好他,他卻從來沒有想過如何討好別人。之前他派遣使者前往西夏,送了無數金銀珠寶過去,試圖誘惑他們,卻沒有湊效。
趙無極猛然間聽到苑昭禾這些話,頓時猶如醍醐灌頂,看來西夏帝並不喜歡珠寶,他所給的那些東西,並沒有“投其所好”,難怪要吃閉門羹。他心中頓悟,不禁讚了一聲說:“你真是聰明。”
苑昭禾發覺他將目光投射到自己身上,假借著放回擦手汗巾的機會,不著痕跡地躲過了他的親昵目光。
恰在此時,船艙外傳來一記撕心裂肺的喊聲,——“救命!”
似乎是一名少女在慘叫,苑昭禾嚇了一跳,粉麵頓時顯出微白的顏色,趙無極立刻沉聲吩咐一側的暗衛道:“去看看!”
“是!”
那人得令後閃身出了船艙,不足片刻,他又轉返來,說道:“回公子爺,岸邊有一群歹人正追一女子,那女子衣衫不整,哭喊著救命……”
他的話還未說完,隻聽外麵又傳來“撲通”一聲,像是有人投河了。
苑昭禾心中擔憂,伸手欲撩艙簾,卻被趙無極一把拉住衣袖。
趙無極神情鎮定,向身旁的侍衛們道:“你們都出去看看,如果是有人氣壓良民,就出手救一救那女子。”
“是!”幾名暗衛立刻應聲掠出船艙。
苑昭禾見他們人影閃動,卻久久沒聽見外麵有任何動靜,又被趙無極牽製著,不得出艙探看,心中暗自著急,不時抬頭向船艙一側的小窗觀望。
“你盡管放心,有他們幾個在,不會出人命的。”趙無極倒是十分自信,一臉的輕鬆,說話的語氣淡定從容。
苑昭禾側身過去,伸手掀起小窗前的珠簾,向艙外張望著。
趙無極恰好坐在她身側,見她身體前傾,上身曲線玲瓏,露出一截羊脂白玉般細膩的頸項,一縷秀發從鬢旁垂落下來,越發映襯的臉部側影嬌美可人,不由得心神蕩漾。自從得知她身中“鸞影”之毒,他幾乎沒有再與她親密接觸過,此時見船艙中無人,心中頓生一親芳澤之念。
他突然張開雙臂,用力一把將苑昭禾攬入懷中,霸道地低下頭來,將自己的唇印在她微翹的雙唇上。
苑昭禾隻覺得情勢突然變化,驚惶之中下意識地躲閃,摟著佳人入懷的趙無極,猛然發覺她眼神飄忽,剛才還神采飛揚的桃花眼眸,一下子全是愁雲慘霧,他的心不由得迅速下沉,原本的溫柔頓時化成薄怒,等苑昭禾覺到唇上傳來火辣的痛感時,趙無極的雙眸中已經點燃兩團雄雄烈火了。
“好疼……”苑昭禾忍著痛掙紮,他剛才並不是在親吻她,而是用力咬傷了她的唇瓣,那疼痛之處有絲絲涼意,似乎正在滲著血。
趙無極的眼神變得有些冷漠,不陰不陽地問:“你這是怎麼了?怪我許久沒有親近你,所以有意違逆我麼?”
苑昭禾強壓下心頭的慌張,閃躲著他溫和中潛藏淩厲的眼神,低聲解釋說:“不是的……我隻是覺得……這裏不合適……”
“本宮不是傻子,”他冷淡地開口,同時放開了她,“不要忘記了你的身份,你是太子妃,應該知道宮中的規矩。不要試圖和我玩捉迷藏的遊戲,本宮不喜歡這樣的女人。”
苑昭禾頓時怔住了,眼前的趙無極,仿佛突然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他眼裏帶著一種狠厲之色,眉眼之間也全無剛才的平和,不過轉瞬之間,他立刻恢複了“本宮”的稱呼,他在提醒,也在警告,她是他的妃子,不可以做任何讓他不高興的事情,對於他的親近,她應該是順從的、愉悅的,似乎隻有這樣才能符合他的要求。
唯我獨尊,予取予求,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這就是趙無極的愛情。
苑昭禾緊握住雙拳,唇間微微滲出一絲紅色,在極度的緊張與惶恐之中,她掌心裏全是汗水,她輕輕咬住了貝齒,一句話不說。
兩人僵持了好一陣,趙無極從袖內取出自己常用的一方絲帕,遞給她說:“擦一擦你唇上的血跡吧。”
苑昭禾緩緩伸出手來,接住了那方絲帕。
趙無極一直走到艙門口,挑開艙簾走了出去。
等到他的身影不見,苑昭禾才漸漸鬆開了握緊的雙拳,嫩白的手心已有一排清晰的五個指甲印,兩處甚至見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