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0、綠房迎曉(2 / 3)

趙無極等人到達重華宮時,玄帝身邊的另一個大太監陳啟壽也攜著一幹小太監及宮女們迎在殿外了。

他們見太子夫妻的龍鳳雙攆一前一後地落下,一齊跪倒尊呼:“參見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在這整齊劃一的高昂口號中,趙無極先下了軟轎,他有意等候著苑昭禾所乘坐的鳳輿停穩,親自來到輿前,伸出手來扶著她下輿。

苑昭禾被輿簾擋住了視線,一雙纖白的玉手剛搭在趙無極的手背,她心中就覺得不對,那隻手穩健有力,顯然與侍女們不同。她正要抽回手來,卻被趙無極反手一把握住,將她的小手緊握在掌心內。

她頓時覺得心頭慌亂,下意識地想從他的手中掙脫出來。

趙無極似乎發覺了她的企圖,竟然將她的手握得更緊,讓她絲毫動彈不得,等到她下地站穩的時候,他有些不悅地簇了簇眉,低聲說:“你是本宮的妃子,怎麼如此不識大體?等下到了父皇麵前,不可再這樣了!”

苑昭禾的手被他猛然牽掣住,早已無法脫身,耳邊又響起趙無極的責備,心中猛然想到臨嫁前母親寧夫人的那一番叮嚀,從昨日開始,她早已不再是豐寧山莊的苑昭禾了,而是眾人口中尊稱的“太子妃”,被自己的夫婿扶著下輿,難道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這樣逃避躲閃,確實於理不合。

這一世,既然注定成全不了愛情,又何苦難為至親讓父母擔心?從此後,必須要盡好自己的本分,做一個中規中矩的太子妃才行。

苑昭禾涼涼一笑,順從地接受了趙無極的攙扶,站在他身側。

她臉上本來有些悲涼的神色,落在趙無極眼裏卻有別樣風景,似乎是因被他苛責而泫然欲泣,卻又不掩新娘的嬌羞,宛如春日荼蘼末路之美,既冷傲清冽又嬌豔異常,配上她今日所穿華服,在眾多宮娥中幾乎是一枝獨秀,舉天地無雙了。

趙無極攜著苑昭禾的手,兩人肩並著肩,一起進入了重華宮正殿。

苑昭禾用另一隻手輕撩裙際,進門時雙眸微微一掃,隻見正殿內牆壁飾以紅漆,頂棚高懸雙“囍”宮燈,正殿龍椅寶坐後有東西二門,西門裏和東門外的木影壁內外,都飾以金漆雙喜大字,掛著的幔帳都是江南精工織繡,五彩繽紛,鮮豔奪目。

正殿之內,龍椅禦座上端坐之人就是當朝的天子玄帝,他旁邊兩側鳳椅上坐著的則是東西兩宮的妃嬪。

苑昭禾不敢直視殿堂中人,她微微低著頭,謹慎地跟隨在趙無極的身側。

若是擱在平常百姓家,不過就是拜見一下自己的公公和婆婆,即嫁給在大戶人家,有許多繁文縟節,也斷然不像皇室這般宮規森嚴,讓她不得不處處留心、時時在意,唯恐行為欠妥,又讓趙無極生疑。

“兒臣參見父皇。願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母妃千歲千歲千千歲!”

一句“兒臣”,潛藏著多少說不出的言語,這是天子的家,先是“臣”參,後是“兒”拜,君臣之道在先,兒女情長在後,苑昭禾隨著趙無極跪伏在地上,她機械地重複著趙無極所說的每一句話,跟著他一起行過三全大禮。

等到玄帝說了一句“平身”後,她剛站起身來,又聽玄帝說道:“皇兒,東暖閣裏擺有你母後的靈位,你攜太子妃過去,上香焚拜三叩首,以告慰你母後的在天之靈,讓她放心,皇兒今日已成家立室了。”

“兒臣遵旨!”趙無極立刻應聲而退。

苑昭禾隨著趙無極來到東暖閣內,暖閣陳設雖不如正殿裏奢華,卻是尊貴大方,既簡單樸素又精致潔淨。正對大門處高高供著一座靈堂,設著牌位、香案、蠟燭、三牲及供品等,兩邊擺著皆是沾著露水的百合白菊。

苑昭禾未入宮之前,就曾從母親處聽過一些關於玄帝的傳言,說是玄帝對前皇後異常情深,一般女子都看不入眼,所以宮中嬪妃並無特別得寵之人,連景妃也不例外,今日看來,也並非都是傳言。

趙無極虔誠跪地,長叩首三下。

苑昭禾隨從他叩首,隱約聽見趙無極低聲禱告,她行禮完畢站起時,他麵對著靈位,緩緩說:“母後當年病逝時,我隻有三歲……隻隱約記得母後的慈祥模樣,常常追思遙想……偶爾聽父皇和宮人們提起,母後品性端莊,如同蘭花一樣高雅純潔,賢德惠澤後宮諸人……如果母後能夠活到今日,看到我們大婚之喜……一定會心感寬慰。”

說到那最後一句,趙無極尾音更輕,卷著婉轉,溢出無限的追思,也感染了苑昭禾。

她忍不住輕聲安慰他說:“凡事心誠則靈,殿下如此虔誠祈禱,皇後娘娘在天上一定會看得見。”

趙無極聽見她說“皇後娘娘”,忍不住轉頭看了她一眼,說道:“我的母後,便是你的母後,以後記得改口。”

苑昭禾被他提醒,不禁有些尷尬,她沒有解釋什麼,頭卻垂得更低了一些。

趙無極輕歎了一口氣,拉著她的手站起來,這一次他並沒有像之前拉她的手那樣緊,不過是輕輕挽著她而已。

苑昭禾知道他的力度並不大,但是這一次,她沒有掙脫。

乾明殿內,大太監張德福受玄帝之命,正大聲宣讀著加封苑昭禾為皇太子正妃的禦賜詔書: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有江南皇商苑觀植之女苑昭禾,時年十七歲,女有肅雍德茂,溫懿恭淑,有徽柔之質,柔明毓德,有安正之美,靜正垂儀。著立為皇太子趙無極之東宮正妃,布告天下,鹹使聞知。欽此!”

他念完了聖旨,將詔書合攏,又大聲喊道:“太子妃領旨謝恩!”

苑昭禾端端正正地跪在殿堂正中央,耳邊聽得清清楚楚,那聖旨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如同一顆顆鋼釘,敲進她早已千瘡百孔的心裏,將那些舊瘡疤再一次敲得血流如注,讓她心痛得難以抑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