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極小的聲音,卻也沒有逃過站在一旁內力深厚、聽力極好的展淩白的耳朵。
展淩白一把拉起還跪在那裏誠心祈禱的苑昭禾,就要拖著她離開。
“你幹什麼?我的香還沒有供上去呢……”
苑昭禾反應不及,卻又抵擋不住展淩白的力氣,想掙脫也掙脫不掉,就任由著他把她拉出了正殿。
“這香不燒給菩薩,你剛才說的話是不是就不能作數?”他冷冷地說著,將從她手裏奪過來三柱香扔到了殿前的銅爐裏。
“為什麼不作數?菩薩麵前不可以說假話的!”她有些驚慌地瞪大了眼睛。
“不用了,”他轉身走下台階,聲音清晰有力,“即使上刀山下火海,也是我一個人的事情,與你沒有任何關係,不需要你一起承受報應。”
“不是,我並沒有說你做錯了什麼,”苑昭禾擔心他誤會,心中一急,立刻追趕著衝下台階來,伸手抓他的衣袖,“我隻是……”
展淩白身形極快,苑昭禾匆忙去追趕他,隱約覺得已經夠得著他的衣袖邊緣,腳步不由得快了一些,誰知道山門台階極窄,雨後青苔潤滑,腳下一時踏空,重重地摔倒在山石上,頭腦“咣”地一聲撞上了山石棱角。
她隻覺得眼前陣陣昏黑,身子一軟,當即昏死過去。
展淩白驚覺回頭,看見她唇角溢出的鮮血,心中一急,立刻飛掠過來,也顧不得男女有別,伸手就攬住了苑昭禾嬌小的身體,不知如何是好了。
一旁的小和尚更是驚得呆住,本能地張嘴嚷道:“快……快去……去找大夫……”
這話提醒了一時懵住的展淩白,展淩白抱起苑昭禾,縱身躍起,如一隻輕盈矯健的燕子,輕輕點點,飛出蓮花寺。
“路維青,你快看看,她……摔倒了!”
展淩白抱著苑昭禾落到馬車上時,路維青已然清醒,像他們這樣的人,從來都不可能睡得安穩,說是睡覺,不過就是閉目養神罷了。
“你們去的時候不是好好的嗎?”路維青果然聰明,一看展淩白摟著苑昭禾的模樣,就猜到了幾分。把手搭到苑昭禾的脈上,隔了一會兒才說:“沒有大礙。”
展淩白隻覺心痛難忍,低聲說:“我隻是……不想連累她。”
他極少有為自己辯駁的時候,這次卻說了出來,全是因為她,他從來都不想傷害她,更不想連累她。
“事實總是不由得你去想,看來你還沒有完全明白。”路維青淡淡地說。
靈山縣是個曆久很悠久的小城鎮。古來就有,本地人口不多,卻因地理位置特殊,來往流動的過客卻非常的多。青磚鋪就的道路上,顯得人影紛雜了。
展淩白在馬車裏守著苑昭禾,路維青在馬車外掌著方向,一路緩緩來,也在落日西垂時,進了靈山縣。
路維青把馬車趕到了小鎮北街一家老字號的客棧前麵停了下來,早就有小二等在那裏迎客,看到有客登門熱情地迎了上去,堆著滿臉的笑容說道:“客官是打尖還是住宿啊?”
“來兩間上好的客房,準備一桌好酒菜,還有,把爺的馬放放遛遛,喂點草料,不會少了你的打賞的。”久跑江湖的路維青,經驗老道,拿眼瞄了一眼客棧裏麵,確定大多都是過往客商,才抬手敲了敲馬車門框。
馬車裏麵的展淩白得了路維青的暗示,拿起大披風把苑昭禾包得嚴實,小心翼翼地抱了出來。
“你隻要了兩間客房?”一邊往樓上走時,展淩白問。
“要三間還不是浪費,你放得下讓她一個人昏睡著不管嗎?”
展淩白無語,路維青說的確是實情,他是不可能把身體有恙的苑昭禾一個人留在房間裏的。
有些感情就在這凡世的喧囂、塵世的紛擾中,悄然綻放,說著想要放手,其實卻越抓越緊,越來越舍不得放開了。就像掌心的流沙,捏得越緊,抓住的越少;而當你想放手時,卻總有一些輕微細密的流沙,滯留在掌心內,除非有清水才衝洗得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