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裏好生熱鬧了一天,陸婉也終於明白為何先皇之前能招攬到這麼多有作為的臣子,卻為何又晚節不保,不光在外養了塞北這個虎狼之患,朝廷裏還留下了那麼多蛀蟲。

先皇登基二十餘年,雖算不上什麼千古一帝,但守成還做得不錯,但變故出現在七年前的一個花燈節上。七年前的塞北實力遠不如現在,隻是朝廷的一個附屬國,年年要給上國進貢,而七年前的貢品,是一個絕美的女人。先皇對她一見傾心,直接冒著大不韙封為貴妃,因著她是塞北的公主,所以先皇為了博得她的歡心,大肆賞賜了塞北,給了塞北韜光養晦的資本和機會。但兩人年紀相差太大,貴妃年僅十七,先皇卻已垂垂老矣。在貴妃的暗示下,先皇開始大肆搜羅天下名貴的藥材,並要求國師,也就是漸微大師給他煉製仙丹秘藥。後來又因為貴妃說喜歡江湖中人,所以先皇便下令,定了一個新的規定那便是“江湖事,江湖畢”,不許官吏查收。短短幾天下來,江湖中門派林立,有功夫的殺了人有恃無恐,沒功夫傍身的惶惶不可終日,舉國上下,哀鴻遍野,也因此,本為皇子太傅的趙墨辭官,占了山頭不與朝廷為伍。先皇本還算健碩,但隻用了短短一年時間,便被江湖方士們煉製的所謂“仙丹”掏空了身子。先皇彌留之際,那名隻有十八歲的貴妃便離奇從宮裏失蹤,到現在還生死未卜。這些本是皇宮秘事,但在幾人聊聊幾句的交談中,還是讓陸婉組合出了事情的本來麵貌。先皇也算是晚節不保,不過更倒黴的是當年的太子,如今的聖上,到如今還沒收拾完父親留下的爛攤子。“小婉兒,你怎麼看?”趙墨喝的有點多,便學著林書承的語氣,笑嘻嘻的問陸婉。陸婉笑道:“非議先皇,傳出去我有幾個腦袋夠砍的?”趙墨咂嘴:“這兒不就我們這些人?你怕什麼。”陸婉偏過頭,看了看身邊的楚雲城,楚雲城的表情還算平淡,看不出喜怒,陸婉斟酌了一下,慢慢說:“我身為女子,向來就厭惡那些把亡國責任全推到女人身上的說法,所以先生叫我說,我自然說不出公正的看法。”“那婉兒是覺得,妲己、趙飛燕之流都是可憐女子咯?”林書承撫掌笑問。陸婉鼓了鼓腮幫子:“也不完全是這樣,說她們一點責任都沒有,我自己也說不過去,但是我認為亡國的責任,多半還是由紂王之流來承擔的,全都推到女子身上不公平。師父這樣故意曲解我的意思就不好玩了。”“好好好,是我錯了。”林書承一雙桃花眼彎彎,看著楚雲城:“這要不是你的夫人,我的徒弟,我真想搶回來放在我府裏。”漸微虛著眼,用筷子頭敲了林書承一下。林書承默默閉上嘴,趙墨摸了摸下巴:“夫人說的倒是有幾分道理,史書看起來公正,實際還是對女子抱有很大惡意,隻是我們身為男子,視野受限,自然看不出來。”“人都說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進了宮的女人,她們唯一的指望便是討得皇上歡心,過上好日子,她們是沒有其他選擇的。”陸婉眼神有些悲憫。趙墨起身,對陸婉長鞠一躬:“夫人一席話,使得趙某振聾發聵。”陸婉笑了笑,她自然更想往男女平等的社會,但憑她一己之力是絕對不會改變這個時代的,不過今天這一番話說出去,如果能讓幾個女子日子過得好一些,那也不算白說了。酒足飯飽,天色也不早了,陸婉給幾人安排了客房,才趁著夜色獨自回到了星羅苑。流珠和飛丹還掌著燈等陸婉回來,陸婉進了屋,又被二人伺候著換衣服。“你們想過幾年後做些什麼嗎?”陸婉也喝了點酒,趁著醉意問道。飛丹不解的說:“繼續伺候夫人啊。”陸婉笑著掛了掛飛丹的鼻子:“嫁了人之後呢,還要在我這裏伺候著?”“那有什麼不可。”飛丹眨著眼睛問。陸婉有些無力,又轉頭看向流珠,流珠雖然話少,但也點頭表示和飛丹意見相同。“好吧,不過以後若是你們改變主意,也是可以和我說的,幾年後出了府,在外麵置辦幾畝田地,支個店鋪當老板娘,不比伺候人舒服?”陸婉伸了個懶腰,說完便叫二人下去了,自己喝了杯安神的茶便昏昏睡下。等陸婉睡醒,王府又重新變成之前波瀾不驚的樣子了,漸微帶著兩個徒弟走了,趙墨也跟楚雲城說了一聲,回去侍弄自己那幾畝田地,之前習慣了都景致,顯得有幾分空蕩蕩的。“王爺可在?”陸婉穿過藕香榭,來到書房門口。這次在門口值班的是休一,休一拱了拱手:“王爺在地牢裏,夫人可要去?”看來是去看望白縱清了,正好自己也有一段時間沒見過白兄,便點頭說:“那帶我去看看吧,對了,休一怎麼不在?”休一道:“昨天晚上,王爺叫我們在城門口等著抓人,我抓到了其中一個,另一個身法高絕,休一不相信被他溜了,今兒將功折罪去抓人了。”看來是昨天在客棧聽到的那兩人之一,陸婉一邊跟著休炎往前走,一邊問:“對了,你可知王城十五裏外有一間客棧,王爺說是黑店來的。”休一昂頭思索了一下,笑道:“想起來了,官道上有不是這樣的客棧,都是王爺開的,不為了賺錢,就是為了暗中保護旅人的安全,順便探聽消息,陰差陽錯的,倒是有不少江湖人入住。”居然說自己開的客棧是黑店什麼的,陸婉抓了抓頭發,楚雲城開始有點皮了。兩人腳程快,也是防止被不必要的人發現,所以幾句話說完,已經到了牢房門口,休一一拱手:“夫人進去便是,卑職先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