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城,盛夏。
刺目的太陽高掛在天空,仿佛要把地上的水蒸得半滴也不剩。
有空調的人,舒服地吹著空調;沒有的人隻能盡量伸長著舌頭,別壯烈犧牲在這醉人的熱度裏。
柏油馬路被曬得出現了薄薄的虛影,隔著老遠都能感覺到一陣燒焦的瀝青味兒。
灰撲撲的街角,慢慢出現了一個宛若死狗的小黑點。
小黑點慢慢走進,才看出那是個人。
還是個女人!
瘦小的女人耷拉著肩膀,沒有半點形象地抻著腦袋,恨不得下一秒就直接倒地不起。
常青眯著眼睛瞄有虛影的路麵,怕撲倒在地會毀容。
於是使盡了最後一點力氣,爬進了街邊一家破舊的小門臉兒裏,就立刻一動不動了。
不一會兒,大門被人粗魯的推開了,門板撞在牆上的聲音刺得人耳朵疼。
躺在老舊木沙發上的女人像是沒聽到一樣,仍舊像死狗一樣躺著。
來人沒好氣地踢了踢她的手,“醒醒,吃點東西再睡!”
常青連眼睛都沒睜開,含糊不清地說道:“別吵,讓我睡一會兒,我快困死了。”
來人並沒有隨她的意,坐到沙發前的茶幾上,“你昨晚上哪兒了?怎麼弄成這個樣子?”
常青勉強把眼睛睜開了一條窄縫,拉過旁邊的抱枕蓋到臉上,悶悶地說道:“莎莎姐姐、莎莎女神,你能先去謔謔其他人嗎?等我睡醒了,你再來謔謔我!”
“老娘要是能找到人打發時間,用得著找你嗎?”
“你別把我當人看就行了。”說著,常青翻了個身,用背後對著李莎。
李莎見她真困得不行,也識相的沒再吵她,走到隔壁。
常青睡了將近一個小時,才不情不願地爬了起來。
眯著眼睛進洗手間,擰開水龍頭就洗臉。
被水龍頭裏流出來的熱水燙了一下手。
這天得熱成什麼樣才能把水烤得這麼燙?
常青洗了把臉之後,就熟門熟路地往隔壁走。
李莎已經將飯菜準備好了,見她進來沒好氣地哼了一聲。
常青很狗腿地跑了過去,摟住李莎的肩膀輕輕搖晃了起來,“我就知道莎莎姐姐對我最好了。來,讓我親一下。”
李莎回她一個字正腔圓的“滾!”
常青也不氣餒,坐到小桌邊,拿起碗筷就吃了起來。
李莎這才動筷。
兩人吃得差不多了之後,李莎才說道:“現在能說你昨晚去幹什麼了吧?”
“昨天傍晚不是接到一位大哥的電話嘛,他孩子臥軌死了,讓我跟他去鐵路橋那邊收拾遺體。”
“臥軌?現在的孩子都怎麼了?沒事臥什麼軌?”
李莎家也是做白事,知道臥軌的屍體都多難收拾。
鏟子、袋子都得上,還不一定能被屍體都收完整。
一個小姑娘大半夜在荒郊野外找屍體,想想都頭皮發麻。
很多大了都不接這種活,也就她傻乎乎的,對方哭一哭她就腦子發熱地去了。
“大概是年紀太小,小到不知道死是什麼,一時想不開就臥軌去了。”常青小聲地說道。
想起那具被碾成肉醬,臉卻保存得十分完整的屍身就覺得一陣惋惜。
昨晚又下大雨,那位大哥急得不行,怕孩子碎裂的身體被雨水衝走。
兩個人恨不得趴在地上摸所有能摸的一切,還得隨時躲避過路的列車。
那困難程度就別提了。
李莎見她情緒不高,放下筷子摸了摸她的腦袋,像哄孩子似的哄道:“別為這些事動感情,你做的就是這一行,想太多會對你自己的生活有影響。”
“我就是感慨一下。”常青悶悶地說道,繼續埋頭扒飯。
……
吃完飯後,常青很自覺地去刷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