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朝前走,站住了腳,

用僵直的兩腿以及穩健的手將傷口包裹著,

對於每個傷者我都特別堅定,痛是徹骨的,卻又是不可避免的,

有一個傷員用懇求的眼光看著我——可憐的孩子!我並不

認識你,

但隻要能讓你活命,我想我會立刻就為你而死。

走,朝前走,(打開時間和醫院的門!)

我來包紮裂開的頭,(可憐的神誌,錯亂了的手,不要扯掉

繃帶,)

我來檢查脖子被子彈穿得透而又透的騎兵,

呼吸是多麼困難,眼珠早已呆滯,生命卻還拚命掙紮著,

(甜蜜的死亡,來吧!聽話吧,啊,美麗的死亡!

如果你肯慈悲,就快些來吧。)

就在那被鋸掉了手的臂膊的這一頭,

我將那結硬了的布墊解開,摘去了腐肉,洗淨了膿和血,

傷兵再次躺在了枕頭上,低垂著脖子,將頭轉向一邊,

他的眼睛閉攏,臉色蒼白,不敢看那血肉模糊的

殘肢,

從來都不曾看過一眼。

我包著身子一側的傷口,那傷口實在是深極了,

僅剩一天兩天了,看那軀殼已經消瘦、萎縮,

看那臉龐又是多麼焦黃。

我包裹著那被穿了孔的肩膀,被子彈傷了的腳,

清洗著這個劇痛的、成了壞疽的傷口,是多麼的令人作嘔,

多麼的難聞,

侍從則站在一旁,舉著盤子、提著桶。

我始終保持忠誠,絕不退避;

那斷了骨的大腿,膝蓋以及腹部的傷口,

我漠然地用手對這些以及其他的許多傷口(在我胸口深處卻是一蓬火,一股烈焰)進行著包裹。

就這樣在沉默當中,在夢的氣氛裏麵,

我回去,重操舊業,穿行於一家家的醫院裏麵,

用撫慰的手令傷痛者平靜了下來,

整個黑夜我都坐在那煩躁的傷員身邊,有些是那麼年輕,

有些又是那麼的疼痛難忍,我對這一段甜蜜而又愁苦的經驗進行著回憶,

(有多少士兵那溫柔的手臂摟著我的脖子並且依靠在那上麵,

有多少士兵那親吻牢牢地印到了這兩片滿是胡子的嘴唇上麵。)

1865 18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