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立秋,依舊悶熱,宮裏宮外都蒸籠似的,鮮少有人走動。
天邊的紅霞甚美,她卻無心欣賞,原本姣好的麵容如今籠罩著一層陰鬱的氣息,眼底一片沉寂。
“娘娘,程公公來了。”身邊的宮女對她輕聲道。
她衣袖下的手緩緩成拳,尖銳的指甲刺進掌心,殷紅的血細細的滴落,與黑褐的土地融為一體:“怎麼樣?”
“回娘娘,”程公公低頭瞟了她一眼,見她臉色陰沉,急忙彙報,“正是和娘娘您猜想的一樣……”
程公公本以為自家娘娘會大發雷霆,卻沒想到,娘娘臉色都沒有變。
他不知道,可作為蘇皇後身邊的大宮女,盼兮不可能不知道,蘇瑤雖然麵上不顯什麼,但這次答案真的對於她來說是很難以接受。
又有哪個母親能想到,平日裏最受寵的皇子死於自己親生父親的手下,而堂堂的一國公主,及笄禮都沒有完成,就被父皇派去蠻夷之地和親,下嫁與那首領後不到半年就歸西了。
本來她也不想爭,可為了兒女不得不爭,如今被眾嬪妃誣陷打入冷宮,卻也因此看清了是非。
進宮前,父親對她說:“你放心的去,蘇家是你的母家,沒人敢拿你怎樣!”蘇瑤是真的信了,她也聽了父親的,給皇帝吹枕邊風,提攜那個所謂的哥哥,可最後又怎樣,她的女兒,堂堂的嫡公主還未及笄就去和親。分明有及笄未和親的公主,當時皇帝做決定時,當朝大臣有不少人反對,而那些反對的人裏唯獨沒有蘇家人。
而她兒子的死,也是皇帝和她的父親造成的,她愛了半輩子的人和她的生父,主謀和幫凶。
她扯了扯一抹苦澀的笑:“程公公,拿酒來……”
“娘娘,”盼兮一臉擔憂,“您染了風寒,還是不要喝酒的好。”
“無妨,拿酒來。”蘇瑤吩咐道。
她對著天邊揚了揚下巴,接過一碗酒:“婉兒,盛兒……”她呼喚著一雙兒女的名字,一仰脖,飲下了那碗酒。
本該豪放的姿態,她做起來卻帶著些許優雅,宮中禮儀似是已經深入她的骨髓,一舉一動都帶著上位者的威嚴和雍容華貴。
她的眼尾染上了紅,慢慢的閉上了眼,耳邊又響起了兒女的聲音,仿佛兒女就在自己麵前有說有笑。
“娘娘,今兒個皇上和眾嬪妃會在倚翠湖放孔明燈……”程公公小心地道。
“放就放吧,與本宮何幹。”蘇瑤睫毛顫了顫,終還是沒睜眼。
程公公自言自語的小聲嘟囔:“可娘娘您以前最喜歡放孔明燈了。”
聲音雖小,蘇瑤還是聽的一清二楚:“曾經喜歡又怎樣,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物都會變,更何況是人。”
“是啊,人是要朝前看的,也不能總是沉浸在過去的痛苦回憶中,程公公怎麼連這種事都看不明白,還要娘娘教你!”盼兮趕緊道。
蘇瑤知道,盼兮這是在安慰自己,也就道:“本宮清楚著呢,盼兮,你去給本宮燒洗澡水吧,本宮待會還要沐浴。”
差走了盼兮,身邊也安靜許多,蘇瑤一碗接著一碗的喝著,一壇酒下肚,她人也暈了起來。
程公公看著微微皺眉的蘇瑤問:“娘娘可需要醒酒湯?”
主子醉酒,放別的宮中不用問,直接上醒酒湯,可冷宮不同,想要也不一定有,倒是得費些力氣,所以程公公還是得問一句,征求娘娘的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