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真島。
夜色四合,小雨紛紛,一位神骨挺秀,雙瞳炯炯的少年衣衫襤褸行走於亂石小巷間,濕漉漉的手中舉著一盞燈火搖搖欲滅的燈籠。
雖生得瞻視非常,但細看之下會發現少年一身精氣在緩緩流失。
少年姓顧,名長洲。大概是“星河長命,九州四海”之意。
爹娘去的早,島主可憐他將其留了下來。島上的人都還不錯,平時對孤苦伶仃的顧長洲多有照拂。
“長洲,做完功啦!”一位中年婦人,隨意束著頭發,手裏拿著晚間做的饅頭,一邊說著,一邊往顧長洲懷裏揣。
“嗯,謝謝王嬸。”顧長洲捂著尚有餘溫的饅頭,笑著道謝。
“謝啥謝!咱們是鄰居相互照拂那是應該的。快些回去吧!”王嬸進門後,坐在窗邊行針線。
才發現顧長洲還沒有離去,在雨中一手捂著饅頭,一手打著燈籠,向閉上的房門深深行了禮,才轉身離去。
見顧長洲的身影在淅淅瀝瀝的雨中漸漸模糊,直至消失。婦人才歎了一口氣,“這孩子,命苦。咱們能幫襯就多幫襯著點,也不知當年那幾位如何想的……。”婦人正要碎碎念,一旁的粗壯男子連忙上來一把捂住婦人的嘴。
“禍從口出,禍從口出!若是讓那些家夥聽見咱們可就大禍臨頭了。”
婦人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唬了一跳,一把拽下男人的手,破口大罵道:“陳三兒,你個慫包大禍什麼臨頭,我王燕怎麼嫁了你這麼個膽小如鼠的貨。他文脈學宮書院遍布三座天下又怎麼樣,十聖六賢又如何,惹毛了老娘魚死網破我也要拆了他聖祖廟,斷他道統氣運。”
陳三兒憨厚老實出了名的怕老婆,見王燕怒火中燒隻顧坐在一邊隨她怎麼痛快地罵。
王燕一陣發渾之後,白了一眼陳三兒,又衝自家兒子道。“九兒,你往後可別同你爹一樣。外公給你取名陳九兒,是君子九思的意思。遇事多考慮,不是避而不聞。”
“知道了娘。”陳九兒一邊玩著今兒海邊捉的魚,一邊回道。
顧長洲坐在年久失修的老宅前,雨水沿著破敗不堪的房簷往下落,說是家徒四壁也不為過。
他取出懷裏的饅頭,大口大口的吃,王嬸做的饅頭一如既往的好吃。
暗夜風雨中顧長洲仰頭望天,想著以後長大了,有出息了,一定要好好報答王嬸,還有杜老板,還有葛大爺,還有島主,很多很多人。
愈是深想愈覺得失落,因為自己能不能活到那個時候都不知道。
杜老板說自己道基被毀,精元失守,氣血漸虧,是個短命的人。
這幾年在杜老板店裏幫忙潛移默化的通曉了些醫理,每次上山采藥顧長洲都會尋一些補血氣的藥草回家自己煎服。
不知道是真有效果,還是錯覺。顧長洲覺得比以前好了些。
正在出神之際,身前不遠處出現一位身衣錦繡的少年,一位精壯魁梧,豐神迥異的中年男人為其撐著青色油紙傘。
“多虧你我才能夠得到那風火劍二口,越看越喜歡,特地過來當麵道謝。”
他丟出一個小木匣給顧長洲,一臉笑容道:“算是答謝,兩清。”
顧長洲正欲說話,少年已經轉身離去。
錦繡少年是前些日子剛搬來島上的,好像叫姬小風。看上去像是貴族子弟,聽說隻是暫住一段時間。
顧長洲將小目匣放在身側,皺著眉頭。
兩日之前,自己在東陽叔那裏下棋,見案上兩柄八九寸木劍十分精致,便贏了回來。
正把玩時,姬小風瞧見問:“能不能將木劍賣予他。”
顧長洲見他十分喜歡又剛來島上不久,想著全當一件見麵禮,於是分文未取,送了他。
將倒未倒的泥牆處探了一個腦袋出來,“顧長洲,顧長洲。”
顧長洲聽有人在叫自己,循聲側目,發現是老鄰居白彥博。據說是某位文脈賢人之後,年紀不大,學問不小。是島上唯一能同老秀才叫板的。
顧長洲用手拖著下巴,心想這家夥最喜歡捉弄自己,沒什麼興致,淡淡說了一句,“有事?”
“沒什麼事!我要離開藏真島去浩然天下讀書,臨行前思來想去這麼多年就你一個朋友,來告個別。”白彥博一身素雅白衣坐在顧長洲一側,怎麼看都像一個讀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