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酒樓。
金碧輝煌的某個雅間裏,有一桌客人從中午進店一直吃喝到下午三點,助理看了眼表,心想不妙,葉董喝了不少酒,怕是要耽誤下午的行程。
這麼想著,助理悄悄湊過去,在葉念瑾的耳邊小聲道:“葉董,昨天您說今天下午四點有別的安排,如果不重要,我幫您推掉吧?我看您喝了不少酒。”
葉念瑾以酒會友,確切地說是要拿下對麵喝得滿臉通紅的中年大叔的合約,從中午十二點喝到現在,這大叔才答應簽約,他心裏鬆了口氣。聽到助理這麼說,他立刻道:“你送李總回去,我這就走。”
助理一愣:“那您怎麼辦啊?”
葉念瑾鬆了鬆領帶,喝了口手邊的冰水,狀態還算良好,微笑著說道:“我老婆來接我。”
此時,一輛暗紅色的小轎車從馬路上疾馳而來,停在鳳凰酒樓的門口。很快,從車裏下來一位妝容精致、清純可人的姑娘,這位姑娘下車便氣勢洶洶地朝雅間走去。
助理攙著喝醉的李總從雅間推門出來,剛好迎麵碰上了她,一臉錯愕:“葉太太,您那麼準時啊?”
紅豆是掐著點來的,她就知道葉念瑾跟那個難纏的李總要喝上兩三個小時!
她沒好氣地瞪了一眼舌頭都捋不直還在說酒後胡話的李總,然後趕緊跑到後麵拉住葉念瑾的手,小聲數落他:“非要喝那麼多!說好一起去接女兒的!”
葉念瑾哭笑不得,摟著她的腰邊走邊說:“老李一直不肯放過我,你說他怎麼就那麼喜歡我?”
紅豆笑得十分得體:“那你跟他過去啊!我願意放手呢。”
葉念瑾擰了一把她腰間的肉:“你倒是給我找個美女啊,男的怎麼行?”
紅豆瞪著他:“再貧!揍你!”
客氣地送走差點耽誤他們接女兒回家的李總後,紅豆的笑臉瞬間消失,攙著葉念瑾上了車。
她一邊開車一邊抱怨:“你說說這個老李,明明就是酒癮大,沒人樂意陪他喝酒,還借著生意合同的幌子吊著你,簡直可惡!”
葉念瑾坐在副駕上,揉了揉眉心:“難不成以後女人要防,男人也要防?”
紅豆扯了扯嘴角,嫌棄他:“你這麼自戀,不怕我告訴女兒嗎?”
“怎麼不怕!請您千萬別說,務必維護好我優質的父親形象。”葉念瑾就怕紅豆來這招。
紅豆得逞一笑。
不一會兒兩人就到了幼兒園門口,小朋友們剛好下課,其中一個皮膚白皙、大眼翹鼻的小女孩背著小書包慢慢走了過來。她一眼看到了站在校門口等她的爸爸媽媽,開心地加快腳步往前跑。
葉念瑾笑得一臉寵溺,蹲下身子迎接女兒的擁抱。
布丁撲進他懷裏,喃喃道:“爸爸!我今天畫了好多畫,你快看看!”
“哦?我看看。”
紅豆捏了捏布丁的小臉:“肚子餓不餓?晚上想吃什麼?媽媽做給你吃呀。”
“媽媽,你先看畫!”布丁噘著嘴道。
兩人哭笑不得,耐心地等著布丁從書包裏翻出畫本。
葉念瑾拿起來一看:“嗯?一隻小豬?”
布丁噘著嘴,皺眉道:“這是一隻貓咪!”
“哦,那這是什麼?向日葵?”葉念瑾指著另一幅畫問道。
“那是太陽!爸爸,你最討厭了!”布丁氣哼哼地跑到紅豆的車邊去了。
葉念瑾趕忙追過去,一把將她抱起來:“逗逗你嘛,畫得真好看。”
布丁噘嘴不理他。
紅豆在一旁嘖嘖兩聲:“你這父親的形象徹底被你自己作沒了。”
一直到晚上臨睡前的講故事時間,布丁氣還沒消,葉念瑾決定親自去樓下買草莓蛋糕來跟女兒賠罪。
紅豆摟著布丁坐在床上,正要翻開童話書念給布丁聽,葉念瑾風塵仆仆地回來了,手上還拎著一個大蛋糕,對布丁道:“小丫頭,還生爸爸的氣呢?草莓蛋糕吃不吃?”
布丁一下子就忘了剛才的怒氣,從床上跳起來:“哇!草莓蛋糕!爸爸最好啦!”
這小丫頭,一會兒他最討厭,一會兒他最好了,女孩子的心情果然跟天氣一樣啊……
等布丁吃了塊蛋糕,刷了牙,葉念瑾便摟著布丁重新躺回床上。布丁早就把剛才的氣忘得一幹二淨了,纏著葉念瑾道:“爸爸,爸爸,你講點好玩的故事,我不想聽童話了!”
紅豆躺在布丁的另一側問:“你想聽什麼呀?”
布丁想了想,大眼睛眨了眨,而後笑嘻嘻地說:“我想聽爸爸媽媽的故事!”
葉念瑾一愣:“那多少兒不宜啊!”
紅豆臉一紅,一把擰上葉念瑾的肉:“你別胡扯!”
葉念瑾笑著道:“好吧,那你邊聽邊睡,爸爸媽媽一起講給你聽。”
“好呀好呀!”說著,布丁就乖乖地閉上眼睛,邊睡邊聽了。
夫妻二人相視一笑,情不自禁地陷入了曾經的回憶裏。
故事要從五年前說起。
參加完沈檬的結婚典禮後沒多久,紅豆便收拾好行李準備出國散心。
她心裏是這樣想的:沒道理啊,她二十多年的人生中總是被人甩,自己還沒真正追求過一次帥哥不是嗎?因此,這回出國,她打算物色一個新加坡帥哥,管他是中年大叔還是小正太,先拐走一個再說!
下了飛機,紅豆心情立刻愉快了許多,打車去往父母所在的酒店。
紅爸紅媽在新加坡玩得樂不思蜀,要不是紅豆前幾日打了一通電話說要過來,他們倆都快忘了自己還有個大閨女在國內。
到了紅爸紅媽的房間,紅豆一腳踢開房門,咆哮道:“你們倆還記得我是誰嗎?”
紅媽正坐在梳妝台前畫眉,見到紅豆在門口氣衝衝的樣子,瞪了她一眼,說道:“這丫頭,多大了還撒嬌,來,讓媽看看長胖了沒有。”
紅豆哼了一聲,把行李拉進房間裏,大大咧咧地躺在柔軟的大床上,氣還沒消:“你跟老爸都不去機場接我,我不打算給你們當閨女了!”
紅媽微微一笑,拍了一下紅豆的屁股,說道:“還不是你爸遇到了一個老同學,非拉著我一塊兒去吃飯喝酒,現在你爸還沒回來呢。對了,我們給你物色了一個男朋友,晚上人家就來!”
紅豆一愣,睜大眼睛,立刻從床上蹦起來坐直了,兩眼放光:“帥不帥?”
“你還不信你老媽的眼光啊?!”
這倒好,沒想到紅媽在革命的道路上已經提前替她做好了準備,省得她臨時再去物色什麼帥哥了。紅豆破天荒地打扮了一番,換上了禮服和高跟鞋。
晚上,紅豆一走進雅間,就看到對麵的男人西裝革履,正襟危坐,姿態儒雅謙和,大方得體,五官也非常端正,就是……就是他怎麼是個老頭子啊?
葉誌誠一見到紅豆,眼淚都快流出來了,握著紅豆的小手死活不放:“紅丫頭啊!還記得我嗎?”
紅豆一愣,這麼快就開始套近乎了?
等到確定雅間裏除了麵前的這個老男人就沒有別人之後,她才幽幽地歎了口氣,心想:算了,中年大叔也可以嚐試一下嘛,都說年齡不是距離,有了愛情,別的什麼都不重要了!就是不知道他老人家幾年以後還拿不拿得動筷子,更別說……那事兒了。
紅豆一咬牙,一跺腳,一拍大腿,惡狠狠地對自己說:“從了吧!”
紅爸紅媽和麵前的男人喝得沒完沒了,紅爸還非要抓著紅豆一起喝酒,搞得她剛喝了幾杯就開始頭暈了。
沒等人拉住她,她便東搖西晃地上樓去了。
腳踩在軟軟的地毯上,感覺像是走在浮雲上一般,酒勁兒上來了,視線也模糊了許多,她半眯著眼,扶著一側的牆往前走,越走越困,越走頭越疼,走著走著,耳邊傳來一陣細小嬌媚的聲音:“念瑾……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呢……”
之後傳來一聲男人的淺笑,男人明知故問道:“什麼準備?”
那個女人又發出一聲嬌嗔:“你討厭……一會兒你要對我溫柔點兒……”
紅豆一聽這個,立刻來了精神,百年難得一遇啊!不用再愁找不到網站了啊!不用再愁不好意思找人借光盤了啊!度假酒店果然是個好地方啊!
紅豆激動得跟什麼似的,可視線變得模糊,剛剛還扶著牆的手忽然失去支撐,整個人都失去重心,隻聽“砰”的一聲,紅豆不知道倒在誰的房間門口。原來房間的門虛掩著,她一推就倒了進去。
頭被磕疼了,她半眯著眼睛才恢複了一點兒知覺。她仰躺在房間門口的地毯上,慢慢地眨著眼睛,目光所及是一張輪廓分明的臉,漂亮的眼睛,高挺的鼻子,秀氣的薄唇抿著,頭發上還掛著剛剛洗過澡留下的水滴。
那個男子正穿著浴袍麵無表情地看著她,胸口露出了一大片結實的肌肉,目光往下走,隱隱約約還能看到堅實的腹肌……紅豆看得口水都快流出來了,一瞪眼,她決定甩開葉誌誠,來泡麵前這個人!
“你叫什麼名字?報上名來!我要泡你!”紅豆躺在地上,伸出食指指著男子好看的鼻尖。
男子衝她一笑,神情間流露出曖昧的氣息:“嗯?”
這時,一個女人穿著浴袍走了過來,病懨懨地倒在男子的肩膀上,一臉不屑地看著躺在地上的紅豆,說道:“念瑾,她是誰啊?”
那男子輕輕搖頭。
紅豆見他有了女朋友,不由得一陣灰心喪氣:“唉,都是名花有主的人了,那我隻能從了葉誌誠……”
說完,她竟然躺在地上開始呼呼大睡。
意識蒙矓的時候,她感覺自己被人扛著,一時腦充血,頭更暈了,思緒還停留在剛剛的帥哥身上。她開始亂動起來,嘴裏還嚷嚷著:“那個帥哥呢?葉誌誠太老了,我才不要跟他……你是誰啊……放我下來!”
掙紮的工夫,她兩隻胳膊亂揮一通,雙手不安分地開始上下摩挲起來。男子扛著她,被她亂摸一通,心一煩,一把將她放下來,扔在床上,推門離開。
紅豆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看見一個穿著浴袍的男子從門口離開,然後就不省人事了。
第二天早上,紅豆頭痛欲裂,枕邊的手機響個不停。
她不耐煩地拿起手機吼道:“誰啊?”
那邊是個陌生的聲音,隻聽他淺笑了一聲,說道:“後媽,你打算睡到什麼時候?”
紅豆處於半迷糊的狀態,以為是對方打錯了電話,皺著眉吼道:“打錯了!”然後就把電話掛了。
她閉上眼睛還不到兩分鍾,手機又響起來,這次來電的是紅媽:“死丫頭!還睡!趕緊給我下來吃早飯!讓一群人等你一個,像什麼樣子?”
聽見一家之主發了話,紅豆不敢再睡了,立刻起來刷牙洗臉,穿好衣服下樓。
匆匆趕到餐廳,自助早餐已經開始了,她再不抓緊時間開動,一桌子好吃的恐怕就讓人搶光了。她都來不及跟紅爸紅媽說“早安”,就抓起一個大盤子去自助區挑選食物。紅豆剛看中一盤甜心酥,結果前麵一個大媽用夾子一掃,十幾個甜心酥全被她扒進了自己的盤子裏。紅豆好心勸道:“阿姨,吃不完剩下的話是要罰款的。”
那大媽回頭瞪了她一眼:“幹嗎?我有的是錢,擺著好看,我就不吃,氣死你!”
……
這大媽是更年期?便秘?還是月經不調啊?這都是什麼世道啊!
紅豆本著自己受過良好教育、不跟老年人爭吵的原則,隻能閉上嘴再去別的地方。她再一轉身,麵前就是一盤甜心酥,擺放的造型還挺巧妙精致。她愣了一下,抬頭一看,一個穿著筆挺西裝、麵目俊朗的男子正端著那盤甜心酥看著她,昨晚的回憶湧進腦海裏,她瞬間傻眼了。
“不……不用了,謝謝!”她匆忙說了一句,轉身就要走。
後麵那男子卻說道:“昨天不是還說要泡我,怎麼今天變得這麼羞澀了?”
說完,他輕輕一笑。
紅豆渾身一僵,扭過頭咧嘴一笑,匆匆忙忙跑出了自助區。
找到老爸老媽後,她剛要坐下,忽然又傻了,這葉大叔怎麼還在啊?
紅媽笑眯眯地擰了一把紅豆的大腿,說道:“快叫人。”
紅豆扭捏地喊了一聲:“葉先生。”
喊出聲後,她抬頭一看,發現葉誌誠的旁邊竟然還坐著一個女人。她仔細想了半天才知道是誰——這不是昨天在浴袍男房間裏那個病懨懨惹人垂憐的女人嗎?
這唱的哪一出啊?
紅媽不樂意地拍了拍紅豆的腦袋,說道:“什麼葉先生,這是你葉叔叔!”
見紅豆又雲裏霧裏了,紅爸這才解釋道:“昨天和你葉叔叔碰巧在海邊遇上,多年不見,一高興喝得有點兒多,就沒跟你說清楚——昨兒本來要讓你和你葉叔叔的兒子見一麵的,結果人家有事沒能來。”
紅豆從震驚到呆滯,再到最後的內心狂喜,鬧了半天才明白過來,原來葉誌誠就是紅爸遇見的那個老同學,兩個人一見麵免不了提到自己的兒女,說著說著就要將自己的兒女湊成一對,誰知道昨晚葉誌誠的兒子有事未能出席。
正聊著,紅豆看到遠處走過來一個男人,嘴裏的麵包瞬間掉在桌子上,不會那麼巧吧?
浴袍男不經意地把手裏的那碟甜心酥放在紅豆的麵前,而後坐在那個女人的旁邊,嘴角含笑,卻沒再看她。
葉誌誠微微皺眉,問他:“小子,昨晚去哪兒了?”
浴袍男細致入微地照顧著身邊的女人,慢慢地幫她抹果醬,動作優雅,漫不經心地說道:“查了些資料,抽不開身。”
這個死騙子!明明昨夜就是在陪伴美女,還搞得像工作有多忙一樣,臭流氓!
紅豆不好在這麼多人麵前戳穿他,就用詭異的眼神一直看著那個男人,企圖示意:本姑娘知道你昨晚在幹什麼。
浴袍男也發現了紅豆的視線,抬起頭看了她一眼,眉眼一彎,得寸進尺地伸出手臂摟住了旁邊的佳人,旁若無人地問她:“一會兒有什麼安排?我帶你出去走走?”
懷中的佳人立刻笑靨如花,卻隻是麵含羞怯地推辭道:“不用啦,你晚上再過來找我,我一會兒要去找一個在新加坡工作的姐們兒出去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