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正月剛過,在諾大的皇城裏依舊隨處可見那喜慶的紅,隻是昨天夜裏那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雪,將這金雕玉砌的輝煌宮殿葬在一片白茫之中,餘下點點紅斑,竟有斷井頹垣之勢,不免讓人頓感蕭條。
走過回廊,石柱上驀然垂下的紅綢瞬間吸引了他的眼眸,他停住腳步,握住了綢尾,想起了她。
那天,她也是穿著這樣紅豔的衣衫,也是走在這樣白芒的雪地中。
她那烏黑的發絲淩亂的散落,嘴角噙著血漬,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看著他的眼眸中是滿滿的失落,哀傷。
他知道,他傷到了她。
她一直向後退著,每一步都十分踉蹌,好像虛弱的隨時都會跌倒。
她的肩頭上,還插著那隻由他手中射出的箭,殷紅的血,滲透了她的衣裙,瞬間融進那紅豔的色澤中。
隻有從她手臂滑過指尖,滴落在地的血,時時刻刻提醒著她麵前的這些人,她是一個深受重傷的孩子。
那血,沿著她的步子,留下一條長長的紅線,將他們之間的距離越隔越遠。
看著這樣的她,他的心好痛,像是被什麼東西啃嗜著,讓他不能呼吸,他很想衝過去將她抱在懷裏,可是他不能,他的理智不允許他這麼做。
在他的心裏,一直有一個聲音在說,她是一個壞人,一個有著滿心怨恨的人,他不可以饒恕她。
可是,他的內心深處卻是不願的,也許他不願意承認,但那偏偏就是事實,他已經無可自拔的愛上了她。
就在他的猶豫不決間,她向後的步子已經踩在懸崖頂上的邊緣,她看著他,突然笑了起來,像一朵盛開雪蓮花,純潔美麗。
縱使她做了再大的錯事,她依舊讓人恨不起來,她依舊如同往日那個善良的小女孩,有著最單純的笑臉。
當他反應過來時,她的身體正在慢慢向後倒去,他突然喪失了所有理智,飛快的像崖頂奔去,他想伸手抓住她,可是他根本來不及,看著手中滑落的衣角,他痛苦的吼叫著,“鳶兒!”
。。。
誰會想到,那站在雪地中愣的出神的人會是剛剛平複西北戰亂的大功臣,當今大元朝盛祥帝的六子,元罅傾。
元罅傾此刻一身明黃色的鎧甲,看起來高大英勇,渾身透著一股王者之氣,讓人心生敬畏。
而且他還長得那麼俊朗,粗粗的劍眉之下是一雙皓若星辰的眸子,雖然此刻那裏浸染了濃濃的哀傷與自責,可仍然好看。
路上,不少經過的宮女都忍不住偷偷的打量著這位少年將軍,心中對他的欽佩之情難以言語,他不過才是個二十少年,卻有這般才華與膽識,又生的一副好容貌,難免讓不少女子芳心暗許。
隻是他的身上那股化不開的愁緒,與整個皇城的喜慶顯得格格不入。
站在元罅傾身旁的白笙無奈的搖著頭,從祁鳶墜崖後的這兩年裏,元罅傾的所有傷痛他都看在眼裏,若不是愛的極深,又怎會有這樣刻骨銘心的痛。
若不是那痛無法宣泄,他又怎會選擇遠赴沙場,也許,隻有那樣,他才能麻木自己,不去想起那個叫做祁鳶的小姑娘。
“六爺,皇上為您在乾坤殿設的慶功宴已經開始了,再不去,可就遲了。”雖然白笙很不想打擾元罅傾,但又不得不提醒他。
元罅傾抬頭看了天空一眼,喃喃自語道,“如果她還活著,她會不會記得我?”
“會的,她不會怪你的。”白笙歎了口氣,“那是她咎由自取的,爺你又何必。。。”
元罅傾搖搖頭,“我的鳶兒那麼善良,她不會害人的,我為什麼不相信她,我為什麼不相信她。”
“可是她已經承認了,爺,就別多想了,她已經死了,你就是想再多,她也不會活過來了。”
“是我害死了她。”元罅傾嘴角噙著一抹苦笑,邁開步子向乾坤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