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黃土,還是黃土,無盡的黃土吞噬著廣袤的大地,除了黃土,沒有任何顏色可以替代,可以選擇。

好吧,既然全是黃土,也就沒有必要去糾結,就讓故事從這無盡的黃土開始吧,從蕩滌著縹緲浮塵看不到一絲盡頭的黃土開始!

雲吉釋站在自家大院的門口,他望著眼前的一切,呆呆的發愣,終於回到家裏,他在家裏已經老老實實地呆了兩天,可是眼前的一切似乎完全出乎他的預料之外。

寬闊的大門飛簷走壁、雕廊畫柱,雖然依然宏偉闊錯、氣派異常,但是他心裏明白,父親的過早離世已經讓這個風雨飄搖的家再也經不起任何的風雨打擊和挫折。

站在家門口,遠遠張望過去,離著自家的大門大約兩百米的下坡有一口百年老井,老井周圍是崗地,依然是黃土朝天。陸陸續續前來打水的人們排著長隊聚在老井周圍。

打水的人有男有女,男的皺眉,女的凝目。每個人臉上都是一副愁容,沒有歡聲笑語,沒有打科逗趣,有的隻是莫名的憂傷、莫名的憂鬱。

老井上的軲轆已經很舊、很久,可是它仍然滿懷著希望在吱吱呀呀地轉動,人們把並不甘冽的井水費力地從地下提上來,倒進自家的桶裏,然後步履匆匆的離開。

雲樓村一百十多戶人家世世代代期盼的希望都孕育在這口水井裏,孕育在高高的黃土崗上。

雲吉釋就這樣呆呆地站著,看著遠處的井口,看著打水的人群,看著昏黃的土地......

“吉釋,過來幫我下!”

院子裏正洗衣服的大嫂在召喚自己。

“大嫂!”

雲吉釋不知道自己應該過去,還是應該離開。

“做什麼呢,叫你過來,幫我晾一下衣服!”

大嫂的皮膚很白淨,一雙小手在冷水裏冰的更加粉白,她一邊說話,一邊捋了一下額頭前掉下來的一縷頭發。

“唉,來了!”

今天是嫂子第一次讓雲吉釋幫著幹活,他一時還沒有緩過神來。

“看什麼?書呆子,這麼多年這書是白讀了!”

嫂子無心的話讓雲吉釋的臉變得通紅,手足無措,慌亂地走到嫂子身邊,拿起洗過的衣服晾在院子裏扯著的一根長繩上。

嫂子的話不是沒有道理,雲吉釋這麼多年來,除了在縣城裏念書,家裏的事一概都不關心,好像家中發生的一切都和他沒有關係,即使父親去世那天,大哥都沒有告訴他。所以他也沒從縣城的中學趕回來奔喪。

因為這件事兒雲樓村裏的人都罵他不孝,他也就一直背負著一個不孝子孫的罵名。

“棒子!你說,你這些年上學都學了什麼?種地、打坯,你會那樣?這畢業了,還不是白白浪費了銀元和糧食。”

嫂子說的“種地”無非是在黃土坡上種紅薯,雲樓村的土地說起來也是奇怪,不像其他村子的土地可以種麥子、穀子......

雲樓村的地種這些莊稼都不收,隻有種上紅薯才長得又粗又大,村子裏人們常年的食物就是地瓜粉、紅薯幹、在糧食匱乏的年代甚至地瓜葉子都被當做了難得的吃食。

“打坯”,無非是把黃土打成土坯,做成方磚用來蓋房子,俗話說的“四大累”之一。在農村“活大泥、脫大坯......”常常被老爺們兒掛在嘴邊上談論。

“脫大坯”這活別說讓雲吉釋一個剛剛出校門的學生去幹,就是一個農村的好勞力幹起來也會汗流浹背,頂不住一個時辰。

雲吉釋的小名叫棒子,在家裏排行老五,如果算上母親生下來夭折的兩個孩子,他應該排行老七才對。

大哥、二哥雖然上過學,也僅僅是剛剛識字就不念書了,兩個姐姐就不用說了,在家裏洗衣做飯,縫縫補補,一天書都沒有念過,這個家裏有點兒文化的就是他和弟弟還有妹妹雲吉影。他念到高中,弟弟念完初中就輟學了。

妹妹體弱多病,羸弱不堪。常年就像一個藥罐子,弱不經風,這學也是上上停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