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府庭院的古槐樹下,星花零落,老少相倚坐,勝似祖孫。
周夫人認下元來這個孫子後,心頭的話也就不藏著掖著了,輕撫著元來的手,直抒胸臆道:“奶奶時日無多,一旦撒手人寰,這周家偌大的家產,便後繼無人了。
等你從書院學有所成,便莫要如萍絮般漂泊了,直接回梁山縣來,繼承周家的產業,在此安家落戶。
奶奶無須你改姓,隻望你在富餘之下,能遵守周家祖訓,造福這一方百姓。”
梁山縣城在禹國境內,雖算不上極為繁華富裕,但周家貴為一城富甲,其家財亦是不言而喻。
於元來這般的窮小子而言,這簡直是一樁飛黃騰達的洪福之運,恐怕隻有祖墳冒青煙,才能遇到這千載難逢的改命時運。
元來聽罷,一時驚愣,他目瞪口呆地凝望著周夫人,見她神色認真,絲毫不似在開玩笑。
元來雖不知周家究竟有多富有,但僅憑這宅院的奢華,便可窺一斑而知全豹,絕非等閑的富紳。
說句實在的,從小貧苦潦倒的他,其實忒沒出息。
他這一生最貪心的念想,其實也就隻想發一筆小財,過上一份不算殷實,但勉強能溫飽的生活。
他從沒奢望過,卑賤如勞燕麻雀的他,能有朝一日能飛上枝頭成鳳凰,不必為溫飽發愁,不必擔心無地方可夜宿,甚至過上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如貴公子那般無憂無慮的生活。
在旁人眼裏,恐怕也隻有傻子才會躊躇不決。
元來便是這種傻子,他沉默良久,仍是不知該如何回答。
可是傻子偏偏有傻福。
在周夫人觀來,元來麵對如此誘惑,居然不露形色,可見其心性是何等的難得可貴。
她心下愈發堅定了這個臨時起意的決定。
她神情黯然道:“奶奶愧對周家的列祖列宗,沒能生下一兒半女,以至於這偌大的家業無人繼承。
但事已至此,所以奶奶隻能將其托付給一位值得信任的人。
別人看來,將家產托付給一位相識不過數日的少年,未免太過草率。
可是,識人講究識心,而非憑麵相與時長。
人心複雜,但你卻很簡單。
你就宛若那冬日的暖爐般,隻需靠近,便知冷暖。
這周家財產交托於你,奶奶死後,也能安心。”
這番話令元來心下有些不安,沉吟道:“奶奶,元來自幼浪跡四方,窮苦慣了,這突然要安居一地,搖身一變成為有錢人,一時間實在難於接受。”
周夫人見元來麵露難色,不由笑道:“是奶奶唐突了,不急不急,你這幾日且慢慢想便是。”
元來撓了撓頭,問道:“周老爺沒有近親遠戚,那奶奶也沒有?”
周夫人明白他的心思,歎氣道:“奶奶的舍弟,生有一子,有三位孫女,這女兒家終歸也是要外嫁的。
我那侄兒若不能再生下一位孫男丁,那往後的蘇氏書院,恐怕也要易姓了。
他們一生富貴清閑,於周家這份家財,雖勉強能入眼,但也沒閑心來這梁山縣操持,最終怕是難逃賤賣的命運。”
元來默默點頭。
周夫人言罷,心中生出一個念頭,從腰間取下一枚玉佩,繼而遞給元來,笑道:“這枚玉佩是算是一件信物,等你以後去了尋壑書院,便將其與書信一同示於舍弟,他見此玉佩,定會信信中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