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昏睡了多久?”沒有抬頭,杜雲娘知道男人的雙眼正圍著她打轉,若是以前,她那鋒利無比削鐵如泥的短劍早就抵在他的脖子上了,隻是現在,就算她想,也是不可能的了,剛才的起身躺下已經用去了她太多的力氣,別說殺他,就連站起來也不能!
男人淺笑,猶如深潭般的黑眸上下打量著眼前一副將人拒之千裏的女人,口氣淡淡卻依然溫柔不改!
“七天七夜!”
七天七夜?
杜雲娘的心一緊,胸口上下浮動著,右手緊緊地握著拳頭卻不想扯動傷口,全身頓時傳來一陣陣刺痛感,盡管曾經大傷小傷無數,卻還是疼得她差點叫出聲!
男人快速的往前一步欲將她握著拳頭的手鬆開,卻不想她突然揚起緊緊地握著的拳頭朝他打來,結結實實的打在他的右臉頰,甚至因為承受不住拳風而被掃到地上,後腦勺撞上另一木床的床角!
好巧不巧的,這一幕剛好被送藥進來的小女孩一家看見,顧不得碗中烏黑的藥汁會溢出,小女孩一把將瓷碗交給母親,朝男人飛奔而去!
“文軒哥哥,你怎麼樣?沒事吧文軒哥哥,爹,文軒哥哥流血了,爹……”
“哎喲造孽!穆公子啊,您沒事兒吧?真真,先扶哥哥起來!”
在小女孩之後,女孩的父親,也就是這個屋子的主人趕忙上前,與女兒一道將嘴角流著血的穆文軒小心的扶起!
穆文軒微笑的搖搖手示意自己沒事,但上下喘息的胸口卻出賣了他,綁著藍色發帶的發髻被鬆開,披頭散發,樣子說有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你不會武功?”甚至一點內力都沒有!
杜雲娘不可思議的望著被自己傷到的男人,鳳眸寫滿了不相信,“沒人告訴你,別在一個有內力的人痛苦的時候接近她嘛?你知不知道隻要我再多用一點內力,就不會是受傷這麼簡單了!”
“對不起,我沒想這麼多……”
穆文軒唇邊泛起一抹哀傷的笑,望著床上的女人,心裏已經大概了解了她的身份!
杜雲娘的話穆文軒懂,但他身邊的真真一家未必懂,真真父親就是第一個為穆文軒抱不平的人!
“打人還能這麼凶,姑娘,要不是穆公子救了你,你現在已經死在大街上了,打人就是不對,你必須跟穆公子道歉,否則,我們楊家不歡迎你!”
“孩子爹,或許姑娘不是故意的,別……”
“孩子媽你說什麼呢?穆公子可是我們一家的救命恩人,先別說他對我們的恩情,這姑娘打人就是不對,再說我們救了她已經仁至義盡,搞不好她是官府通緝的罪犯呢,就算不是,好人家的閨女能受這樣的傷?”
真真父親的口氣很衝,讓真真娘都不敢再吭聲,隻好為難的走到床邊,將手中的碗遞上前。
“姑娘,先把藥喝了……”
“楊叔,我不礙事,姑娘她受的傷不輕,若不好好休養……”
“本姑娘不需要你們的同情!”
杜雲娘有些虛弱的聲音以及‘哐當’的一聲響打斷所有人的對話,在場的幾人紛紛震驚的望向地上的瓷碗碎片,一時回不過神來!
穆文軒眼裏寫滿不相信,看著床上孤傲的女人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劍眉微微皺起,盡管後腦傳來一陣陣疼痛卻不比眼前自己辛苦熬了一天的藥被推撒來的難過!
“姑娘你……”
“我就說她不是好人吧,別人千辛萬苦的救了她她不但沒有答謝,甚至……”
“我討厭你,這是哥哥熬了一天的藥,你知道這藥有多珍貴嘛?這是……”
“真真,藥沒了哥哥可以再熬,可要是真真不聽哥哥的話,哥哥以後就再也不來找你,再也不帶你出去玩了!”
真真生氣的瞪著杜雲娘,剛要訓斥杜雲娘卻被穆文軒攔住,隻能瞪大了雙眼,生氣的別開臉不再吭聲!
“姑娘啊,我們是窮人,前陣子村子染上瘟疫,若不是穆公子別說我們一家,整個村子的人都會死的,我們沒能力同情你,你身上的傷要是換了我們可一點辦法都沒有,穆公子是好人,那天從街上將你抱回來的時候可以稱之為奄奄一息,穆公子不但沒有放棄反而熬夜看醫書,大雨天的上山采藥,不眠不休的照顧著你,你不該這樣糟蹋了他的一番苦心……”
真真母親歎了一口氣,蹲下身子一邊說話一邊將地上的瓷碗碎片一片一片的撿起,然後帶著氣急的真真往屋外走!
杜雲娘聞言心裏微微悸動著,別開倆不再吭聲,緊緊地握著拳頭的手依舊沒鬆開!
“當時我們就勸穆公子要他不要管你,誰知道你是不是壞人強盜?最後莫公子還是救了你,還說人命總是可貴,不管是好人壞人,都有被救的資格,現在倒好,救了個沒良心的,哼!”
真真爹衝著杜雲娘冷哼一句,然後轉身大步往外走,獨留杜雲娘和穆文軒兩人在屋裏大眼瞪小眼,誰都沒開口說話!
周圍散發著一股讓人難受的氣息,兩人沉默著,杜雲娘抬頭看看穆文軒,正好對上他望向自己的視線,想也沒想的別開臉,藏在被窩裏邊的左手摳著指尖!
穆文軒先打破沉默,抬手以白色手帕拭去嘴角的血跡,然後是習慣性的扯出一抹微笑,“沒關係,你好好休息,我去給你熬藥!”
話剛說完轉身就往外走,卻被杜雲娘叫住!
“喂!你叫什麼?”
腳步頓住,穆文軒疑惑的回頭,見她的視線依舊沒放在他身上,有些失落的勾勾嘴角,“穆文軒,禾字旁的穆,文質彬彬的文,軒轅的軒!”
不習慣的眨眨眼,杜雲娘實在是不承認心裏的那抹內疚,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更何況她潑的是他熬了一天的藥,他是最有權利生氣的不是嘛?為什麼他還是一副‘沒關係’的摸樣?
“哦!”慢吞吞的回了一個字,杜雲娘沉默了許久,這才幽幽的說出自己的名字!
“我叫杜小鶯!”
她沒騙他,她沒進歸雲山莊的時候的確是叫杜小鶯,若是告訴他她叫杜雲娘的話,不把她這個危險人物送官府才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更何況這是攸關性命事情!
“嗬,那,我先去熬藥,你先休息休息!”
穆文軒不自禁的揚唇,語氣中掩飾不了的歡喜,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
看著白色背影的離開,杜雲娘痛苦的閉上眼,知道自己不該向陌生人說出自己的名字,但是,當她看見他眼裏的那抹失落,她還是說了!
現在隻希望快些把身體養好,然後離開這個地方,不再跟這裏的人見麵!
夕陽西下,杜雲娘躺在楊家小院的竹椅上望著西下的夕陽,經過半個月的修養傷口已經慢慢的痊愈,體內的餘毒也因為穆文軒的草藥而全部排除,此時的她麵色已經不再蒼白無血色,反倒添了些許紅潤,更加的明豔照人!
一行白鷺由天上飛過,飛在最後的那隻努力的拍動著翅膀想跟前麵的同伴同行,卻不想怎麼努力都還是徒勞,眼見同伴越飛越遠,自己隻能緩慢的往前飛,最後被隊伍甩下!
嘴角微微泛起,杜雲娘扯出一抹嘲諷的淺笑望著那隻掉隊的白鷺,不管是人還是動物都一樣,不會因為一個人的失誤而丟棄整個隊伍,曾經,她也像掉隊的那隻白鷺那樣的無助,那樣的難過!
不過那都是以前,現在的她已經忘了人與人相處時的那種感覺了,盡管與楊家、穆文軒相處了將近一個月,但大多數的時間都是沉默,她不說話,他們也不說話,隻是穆文軒偶爾會跟她說草藥的配置和藥材的作用!
“人與動物都是一樣的,都有感情,不要看前麵的那些白鷺飛走,不一會兒的時間,它們還是會回來尋找遺望了同伴,人也是一樣的,盡管同伴犯了錯,到最後還是會回頭尋找!”
一個好聽的男聲由身後傳來,不用回頭杜雲娘也知道那是誰,唯一沒被她的冷麵冰霜嚇走的,隻有莫文軒一個人!
“會這樣想是因為你沒有經曆過,沒有經曆過獎同伴丟下也沒有經曆過被同伴丟下的感覺,瞧,它還在往前,因為它也隻能往前!”
口氣淡淡的開口,杜雲娘慢慢的從竹椅上坐起身,望著那隻依舊努力想要追上同伴的白鷺,眼裏閃過一抹複雜的情緒!
穆文軒低頭淺笑,往前一步坐在她身邊的小木板凳上,抬頭望著那隻白鷺,“不要把人生看得這麼的不美好,其實有很多事情是要用心去感受,就會發現美好的地方,瞧,它的同伴,不是回頭尋它來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