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本來也不是個好人。”老梅笑得鬼鬼祟祟。
我知道老梅在她麵前說了遠航參與走私,說了我幹的亡命職業,我也知道老梅忘不了小穎,可是看著他像個跟屁蟲似的跟著她,還暗搓搓地學心理學,我忽然就不爽了。我看不得她和別的男人巧笑倩兮,哪怕那個男人是老梅。我聽見了自己妒忌的低吼。
有了老梅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家夥,我竟然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跑到射擊館去搶她,還和老梅飆車,我覺得自己都幼稚的可笑,可是在做這些的時候,我的身心是全部的放鬆,就像緊繃了很久的弦,悠遊地撒開了。我是發自內心的快樂。當她向我表白的時候,我情不自禁地反表白,雖然回去後我就後悔了,看著手機裏趙叔的照片,我恨不得錘死自己,我安慰自己,這是計劃的一部分,不讓她愛上我,怎麼讓她兩個人格自相殘殺?可是我聽到了自己心痛的聲音。
我從來不是個困於感情的人,更不是個吝於利用感情的人。鄒昱凱的自閉症,對我病態的依賴,成為我掌控他的手段;夏夢慈對我的情感,成為我利用她的方法。這些人都是黑暗裏的人,我不需要同情悲憫。可唯獨對她,辛可喬,這個最難纏的凶手,我下不了手,我動了心。
我問了自己幾百個為什麼?我給自己的答案是,凶手是副人格,盡管我一直用盡手段,但“她”都沒出來,而整天麵對我的是那個聰慧、靈秀又理智的主人格,我實在很難麵對這樣一個溫和善良的人,把那些罪惡加到她身上。這是我切身的體會:人格分裂的人,雖然共用一具肉體,但真的是兩個人。
恰好這時鄒士釗讓我去接一批貨,這是他第一次放心把這麼大量的槍支彈藥的交易交給我,比起南淇島那次的毛毛雨,這次才是重頭戲。當然這和我跟夏夢慈關係日漸密切有關,老狐狸對我也逐步放開手腳去信任。隻是對方不老實,在交貨的時候玩貓膩,我差點被他們陰了,雖說中了一槍,但好在貨搶回來了。
這一槍,把我徹底打醒了。我是誰?我是在黑暗裏遊走的人,是修羅道的人,我有什麼資格在執行任務的時候想這些兒女私情?何況還是和自己的仇人?我真是太可笑了。我回到了南城,再沒有找她。我不知道怎麼解釋,有時候,不聯係也是一種分手的方式,我選擇了沉默。
可是那幾天,我竟然有了前所未有的壓力。以前我和鄒士釗、夏夢慈之流在一起的時候,我坦蕩磊落,我和他們不是一路人,我是陽光下的人,我隻是為了查案才隱匿在黑暗裏和他們同流合汙。可現在,我糾結起來了,在她眼裏,我和他們有什麼分別?她擔心的目光、隱忍的沉默,無一不在提醒著我,我就是個過街老鼠般的角色。以前有師兄和我說過,做臥底,考驗最大的不是演技、不是能力,而是心理抗壓能力。如今,我才真的體會到了。
我在黑夜裏一次次把藏在床底的警服拿了出來,在自己的身上比劃著。從沒有過這樣的時候,我渴望穿著這身衣服,堂堂正正站在她麵前,而不是像現在這麼矛盾著,躲著。
可沒想到她是個倔性子,她找來了。當她當著我的麵跳入大海的時候,我的心劇烈地跳了起來,這是在罪犯的子彈打進我肩膀我都沒有過的恐懼。說不出的滋味,震撼、激動、擔心、慌亂,五味雜陳,我沒有一刻思考跟著她跳了下去,媽的,這是個傻子。
從我把她救上來的一刻起,我知道,我完了。也許從她給我買創可貼開始,也許從她照顧我腳傷開始,也許從她送我向日葵的鑰匙扣開始,也許從她細細密密的纏綿入骨開始,她就這麼一點點鑽進了我的心,直到今天她引爆了我全部的情緒和忘我。
我形容不上自己的心情,有害怕和恐懼,但更有從中滲出的甜蜜和喜悅,我他媽這是什麼變態情緒?我的狂熱讓自己害怕,我決定躲著她。
可為什麼,我會一次次開著車暗搓搓地跟著她,我會在出去辦事前瘋狂地相見她?哪怕隻是看看她的模樣,聞聞她身上淡淡的清香,看她在車裏睡得像個無邪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