肋骨般層次分明的高聳拱頂,浮雕繁瑣的飛扶壁輕盈的支撐空曠的重力,柳葉窗紅藍相間的色調勾出神秘的故事,玫瑰窗簇擁於中的聳立在在頂端的十字架泛著銀色的光,白袍教父站在十字架前,微微張合的唇角像模糊的細小線條,與所有在場的人們虔誠地祈禱。
他們祈禱,他們幻想,他們信仰著神的庇護,卻沒有人敢去撥開黑暗中籠罩著整個國度的蒙蔽。
我在胸前劃了一道十字,再一次默念為你而誦的禱詞。似乎從你離開的那個黃昏起,旅途所遇的每一個教堂中的我的祈禱成了一種習慣。
關上那扇浮雕精美的大門,就像關上了所有遐想,開啟了回到現實中的無盡痛苦的另一扇門。
縱身跨上馬背,我在夕陽的噠噠馬蹄聲下踏上旅途。
鬆間樹葉交疊間的縫隙中,被遮蔽得殘缺不全的枯黃日光零零碎碎的落在低矮的雜草上,我在看不見的光束間一閃而過。耳邊有呼嘯的氣流與急促有序的馬蹄聲,打破了茂密的樹林中獨有的沉寂。風將我黑色的長發高高揚起,就像那個時候的你。我雙手環著你的腰,耳邊也是呼嘯的氣流與有序的馬蹄聲,你栗色的微卷發揚起,搔得我的額頭一陣一陣的癢。
西方那條泛著金光的地平線上,光線因氣流而微微震動,已經沉入一般的夕陽背景下,有一個晃動的黑影,那是你和我。
如今隻有我一個人騎著馬越過那條孤獨的地平線。
那一個小鎮,石塊街道上有小商販們的叫賣,婦人們牽著到處看著新鮮事物而驚訝的孩子,街角有蜷縮在陰暗處衣衫襤褸的老人,年輕的小夥子背著箭弩手裏提著今天剛打的獵物興高采烈地往家趕······今天,我獵殺的對象就在這裏。
我必須在太陽西沉之前找到一戶人家落腳,為今晚的獵殺行動做準備。
我牽著馬在街道中穿梭,街道的某一處開始出現騷動,婦人與男人圍在一起,一副看好戲的優雅姿態。我不想多管閑事,盡管我也很好奇,但好奇有時是一切禍端的開始。從那群人間擦過,餘光卻還是掃到了人與人縫隙間的一切。
一個胖男人揮舞著手中的牛皮鞭子抽打著趴在地上的小男孩兒。不應該有如此的痛苦與可憐的大眼睛,眼角不住淌著的淚水還是沒有阻止男人揮舞鞭子的行為。
那可悲的對本善的弱者的憐憫之心讓我突然改變了不去管他的想法,我扒開人群衝上前,奪過男人手中的牛皮鞭子,摔在地上。
突如其來的舉動讓男人有些懵了。他回過神來,凶神惡煞的衝我吼道:
“哦!你是誰?為什麼阻止我教訓他?教訓這個小偷!”
我不屑地瞪他,問道:
“他偷了你什麼?”
“全家人要活命的糧食呢!”他似笑非笑的看著我,回答的理所當然。
我蹲下身,小男孩兒用髒兮兮的小手胡亂的摸了摸臉上的淚痕,手同臉上的汙穢也抹成了一痕跡。我問他:“是真的嗎?”
小男孩兒用稚嫩的同音辯護:“胡說!我根本就沒有偷到你家的東西!”
“什麼?你狡辯!”男人忽然瞪大了眼睛,恢複了凶神惡煞的嘴臉,提高聲音驚呼,右手緊捏的拳頭,準備再給小男孩兒一巴掌。
我站起來接住他的粗壯的手腕,用幾乎可以吧骨頭碾碎的力氣鉗他的手腕,看到他因為疼痛而扭曲的臉,我鬆開手。
圍著的人們不知道什麼時候掃興的作鳥獸狀散了。這個時代,人心隻是一顆麻木的機械,維持著人們度過每一天的日出日落。
“說吧,你要多少錢?”我問他。
從我口中脫出的那個字讓他的雙眼放出異樣的光芒,因憤怒而皺在一起的臉有些緩和,他搔了搔頭,裝作正經而又理所當然的開口。
“這個呀......當然是......”
他忽然接住砸在臉上的硬邦邦的袋子,迫不及待地打開看。也許是第一次見到這樣多的錢,他有著不知所措的喜悅,隻是一直在重複著一句話:“謝謝您,謝謝您,您真是個好人......”
看著他因激動而不停抖動的臉上的皮肉和滿臉零亂的胡渣,我的胃突然一陣翻騰。我厭惡的撇撇嘴,說:“滾吧!”他抖動著肥胖的身子一蹦一跳的隱匿在人群裏。
我把另一半錢塞進小男孩兒髒兮兮的小手裏。
金錢與地位是每個時代的標誌,弱肉強食才是永恒不變的生存法則。有些人出生就背負著高貴的光環,而有些人則生活在被高貴踐踏的黑暗中,在這個用鮮血與苦難鑄就的時代裏,永遠被禁錮。隻有強者才能在這個世間繁衍,弱者隻能被踩在腳下,任人宰割。
天邊是被灰白雲朵籠罩的無邊無際的陰沉,遠方的山脊像一塊折斷了的墨綠骨頭,剛才還滿滿當當的人群似乎在所有染上微藍的短短幾分鍾內消失得無影無蹤,看來那個東西把這裏的人民害得不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