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埋葬(1 / 2)

還剛剛有一個冬的樣子,溫度就像跳水一樣掉了下來。雪一場比一場下得大。

一夜過去,山崗上的積雪已經厚到可以沒過膝蓋。一眼望不盡的雪地上,那些被風吹散的玫瑰花瓣分外顯眼。

沈恒站著的地方是剛剛掃出來的一小片空地,腳邊散落著幾根正在熄滅的煙蒂,還在虛弱的冒著煙。他把手插進上衣的口袋,衣服的拉鏈拉到最上麵,將下巴都埋進領子。眼睛腫得通紅,看著麵前暗灰色的墓碑。那是他親手篆刻的墓碑。——最愛 尹慕塵。歪歪斜斜的字體,滑稽得叫人心酸。我蹲坐在一旁雪不太厚的地方,還在抹眼淚,隻是一再忍住自己啜泣的聲音,以至於堵得喉嚨很痛。

“好了,羽然。別哭了。在這站了一下午了,也該回去了。”世言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從口袋裏掏出特濃的煙,塞進嘴巴,點燃,很猛烈的吸了一口。

“走吧。”沈恒轉過身,勉強的牽動嘴角露出一個難看的笑。

世言看了看他的臉,欲言又止。我們拍幹淨自己褲腿上占滿的雪,坐進車裏,沈恒重重的關上了車門。透過車窗,我最後看了一眼雪地裏的墓碑,把頭扭過去靠在後座上,緊閉雙眼。

我看見夕陽的光灑在雪地上,一片金色,就連冰冷的石碑,也貌似溫馨。

回去的路上,世言一句話也不說,車開得很快,我坐在後麵,傻傻的看向窗外。不知道什麼時候,那些霓虹已經點亮,這個城市熱鬧的夜生活又開始了。上晚班的公司職員提著咖啡袋子站在路旁招呼著出租車;約會的情侶們牽手走過一個又一個街角,在天橋上高聲的笑;趕著上晚自修的可憐學生捧著一摞卷了頁的書匆匆忙忙的趕去學校……我想找點話題,就像每次我們一起坐世言的車那樣,就像我講的笑話慕塵還會一直笑一直笑那樣。可是我張不開口,我覺得胸口有一團莫名其妙的東西,我一張嘴就會湧出來,然後在一瞬間就可以讓我更難過。

安陽小區。

世言去找停車的位子,我和沈恒沉默著上樓。

“我已經把我和慕塵寫的發給你們出版社了。”沈恒的聲音很小,像是在跟自己說話不小心被我聽到了一樣。

“哦。”我沒想再說什麼,也沒力氣再說什麼。沈恒到了三樓,掏出鑰匙去開門,他背對著我,抬起手臂在臉上擦了一下。我忍住了歎氣,安靜的上了四樓,打開我自己的房門。我對麵的那間,就是慕塵的。她曾很多次半夜被雷聲驚醒,抱著被子來敲我的門。然後我在她的號召下,陪她看碟,陪她喝酒,一直到天亮。

冬天了,不會打雷了。慕塵也不會敲我的門了。

我進門以後打開電腦。桌麵上是我、世言、沈恒還有慕塵去年冬天的合照。世言裝酷的麵無表情,沈恒誇張的張著嘴笑,我和慕塵抱在一起,笑成了一個春天。

自動登錄的msn上世言的頭像閃動了一下,我打開聊天窗口,是世言冷冰冰的一句:“楊羽然,你馬上把電腦關掉睡覺。我不想明天上班的時候要開車在樓下等你起床。”

我皺了下眉頭,直接把電源插頭拔下來,一頭紮在床上,用被子裹住自己。

窗子好像沒有關好,外麵北風的聲音很大,吵得我睡不著。我打開台燈,呆坐著。

“羽然,睡了嗎?我睡不著,方便和你聊會天嗎?”外麵的敲門聲,是來自沈恒。他的聲音低低的,無論什麼時候我都能立刻分辨出來是他在說話。

“你大半夜的來敲女生的門誒?真是色膽包天。”打開門的時候,我看見沈恒靠在我的門框上,眼睛還是像下午那樣紅紅的,頭發亂七八糟。我有一種他就要倒下的感覺,所以趕緊找了個冷到不行的幽默讓自己振作一點。

沈恒脫了鞋子進屋,坐在我的地板上,靠著裝了暖氣的那一麵牆。寬大的睡衣裏麵,顯得他有點單薄,甚至脆弱。

“我關燈好久了,也沒睡著。今天好像很冷的樣子,我又拿出來一張被子蓋上,可是還是冷得睡不著。”他低著頭絮絮叨叨的,我隱約聽到他有點哽咽,“我想回家了,我家那邊就不會這麼冷,現在還不會下雪吧。”

“要喝點什麼?咖啡就算了吧,我冰箱裏還有啤酒。”我找來一根皮筋胡亂綁了一下頭發,不至於讓碎發散下來遮住眼睛,一邊問沈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