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喉嚨很痛,身體很疼,一點力氣都用不出來。針水一點點從頸管的注射口進入血液中,我緊盯還有半瓶的藥水,手裏緊拽著響鈴,生怕滴完了。。旁邊照顧我的老婆沒看到。我不想死,真的不想死!所以我一刻鍾都不讓自己睡著,整天睜著泛紅充沛血絲的雙眼,緊緊盯著不停滴著的藥水,隻要她們一不注意,我就要按鈴!
沒錯,我現在在醫院的病房裏,24小時不間斷地打著針水,因為我得了肝硬化,並且是晚期,醫生告訴我活不過一個月,但我不信命,隻要抗過去我就能活!我始終堅信著。
“咕嚕!”該死的!肚子又疼了。我看向一旁緊盯著我的老婆。
她立刻衝到我麵前問道“要解大便?”
我點了點頭,她從床下拿出便盆,將我的腿抬起來把便盆卡到我的腰,我坐了下去,“撲撲撲!”稀黃的粘液一般的大便解了一點點。我顫抖地拿過枕邊的衛生紙想要自己擦,卻被搶了過去,她撕下衛生紙兩三下給我擦好,拿出便盆衝到廁所裏清洗,又接了一臉盆的熱水給我洗屁股上的大便。
我很難受,從結婚到現在她連做飯都不會,現在卻不睡覺地在照顧我,想到這裏,我更不能死,我一定要堅持!一定要堅持!
肚子沒再疼了,她喂了我一點糖水,讓我閉上眼睡一會。我沒理她,依舊緊盯著滴下的針水,並且用嘶啞又帶著不清楚地聲音說道“針水要完了。。針水要完了。。”我很費力地說完,因為我的舌頭根本動不了,舌苔早變成黑色的,一塊塊開裂得發疼,再加上每天隻能喝一點點水,所以我的聲音變得很恐怖。
下午四點的時候我感覺到屋裏越來越暗,痰卡不出來,堵住我的氣管,我張大嘴拚命呼吸著,越來越多的痰湧上來,讓我呼吸不了,我窒息了。
等我再次醒轉,老婆的眼睛紅了一圈。我明白了就算我再不願意,今天恐怕我就得走了。老婆告訴我已經打電話給女兒,她馬上就要來了。
我覺得她的聲音很遙遠,但我還是聽到了,因為她的聲音可是出了名的大,就算隔了一座山都能很清楚地聽到她說什麼。我大著舌頭回道“啊。。啊。。”同時眼睛死死的盯著門口。
終於晚上7點的時候我的女兒來了,她被老婆狠狠罵了一頓,兩個人大吵了一架。
我又轉過頭盯著往下滴的針水,老婆的電話響起,她的好朋友趕過來看我,不認識路要她下去接她,最後她讓女兒下去接,因為女兒也認識這個人。10分鍾後,她的朋友又打電話給她,說沒看到女兒,讓她快點下來接她,老婆沒辦法,隻得跑下去接她。
這時我的胃裏有很多液體湧上來,充滿了我的口鼻,耳朵,隻要能進出的地方都湧出液體,我再次窒息了,這次沒有救回來。我的頭發、臉、全被湧出來的液體泡得發出一股酒臭味,現在的我可說是臭不可聞,衝上來的老婆看到我不動了,在我耳邊叫著我,“老頭,老頭,你睜開眼睛啊,老頭。。”但是我這次是真的死去了,再也不能回應她了。。
“碰!”我從身體裏彈出來,重重撞到牆上,但是並不痛。我的半截身體沒入牆裏,腰以上的部分露在牆外,我飄在空中看著下麵的妻子女兒為我洗頭,洗身體,換上一套大紅色的地主服,看起來真是傻得很。一切都很順利,直到為我穿鞋子的時候,腳腫得套不進去,她們費了一番功夫才弄好。妻子的朋友為我理了頭,將我的手腳並攏,我就那樣閉著眼讓她們收拾,最後為我蓋上一床紅色緞被,她們將病房裏屬於我的東西都收進袋子裏。沒過多久火化場的人來了,將我的屍體裝進一個布袋裏,一個人拎前麵,一個人拎後麵,將我抬走。我這時候才反映過來我和身體分離了,我伸出手借著病房的燈光看著,光線透過我的身體毫無阻礙地穿射而過,我看向身後想找出一點影子,可惜什麼都沒有,我就象一塊透明的幻影般沒有真實感。我飄出牆壁,穿過廁所落到鏡子前,裏麵什麼都沒有,哪怕一點輪廓都看不到。我伸出手摸向鏡子,穿透而過,我的心涼了一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