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我話一出口,他抱得反而越發的用力,本來他個子就高,雖然是跪在地上的,但是那個臉正好頂在我胃的位置上了,胳膊在這麼使勁兒一勒,我感覺胃液都要被他給擠出來,這個難受,“那個,陸……陸沛,你能不能鬆開……”
說真的,我特別理解他,我也知道他難受,不光他難受,我這一個上午的功夫都哭了多少場兒了,可沈叔叔都走了,在這麼抱我我心裏不舒服啊……
“陸沛……”
他除了隻胳膊用力,身體僵硬硬的一聲不吱,我不明白他這是啥意思,伸手推了一下他的肩膀,但根本就推不動,“哎,你……”
“噓~”
身後傳出聲音,我就這麼保持著個蹩腳的姿勢回頭看去,隻見秦森一臉無奈的衝我輕輕搖頭,中指還特意指了指自己的頭,我明白了,秦森的意思是陸沛頭疼了,所以他反應才不正常,可是他頭疼也不能抱著我不撒手啊,這叫什麼事兒啊,弄得我怪別扭的。
等了幾分鍾,秦森才輕聲的走到陸沛身旁,手心附上他的肩膀,“陸二,沈舅舅已經走了,你好點了嗎。”
陸沛沒應聲,但是抱著我的胳膊卻毫無預兆的兀的一鬆。
“哎!”我一時間有些沒反應過來,身體一直被他抱著本能的有點朝後使勁兒,他這卸力我腳下當時就一陣朝後劃拉,要不是反應敏捷自己的拉住了秦森伸過來的胳膊,那我直接就得一屁股坐到地上了!
這邊我剛驚魂未定,那邊陸沛各種低氣壓的從地上起身,抬起臉,除了那雙眼睛仍有幾分發紅,整體氣息陰冷逼人,“為什麼,我舅舅會突然出現……”
我沒吱聲,他這套路是超出我意料之外的,我覺得,他怎麼也得在難受一陣兒,本來我還合計我一會兒安慰他前兒得咋說,既不能暴露自己,還得勸他想開,誰知道,他這突然,就冷的嚇人了……
腳下微微的朝著秦森的背後挪步,反正這事兒跟我沒啥關係,一開始都說好了的,我的任務,就是負責讓沈叔叔跟他見麵,善後解釋的事兒不歸我管,再說我也管不了,被這麼上了下身,現在腦瓜子疼的要命,這一天天的,真沒地兒說理去了。
陸沛眼裏的光如刀刃般掠過我和秦森的臉,語氣冷冽冰寒,“他真的過得好嗎,如果他過得好,為什麼要讓我九年才能見他,我要聽實話。”
秦森的倒是一副意料之中的樣子,“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但這事兒跟她無關,夏葆四,隻是過來幫忙能讓你看到沈舅舅的。”
說著,秦森回身很淡定的看了我一眼,“葆四,你先出去,我跟陸二談談。”
“好。”
沒猶豫,這玩意兒也用不著客氣,不然我瞅著他都像是要殺人似得,出去在哪待著不比在這兒裝死強。
“幫忙關下門。”
我繼續應著,關門時看見陸沛冷著眼坐到書桌後麵,如果你單看他的臉或者是全身氣質,你會想到要吃人前的狼,但是隻要稍稍的仔細觀察,就會發現他的手一直在抖,我關門的動作很慢,就是看到他的手在抖,抖得連一支煙夾著都很費力。
心還是沒忍住刺痛了一下,我覺得一個人外表裝的太過強大不是好事兒,會讓人有距離感,讓人誤會,可是,他明明是脆弱的,他也會哭,也會跪在地上,會無力的乞求,說求求你,不要離開我……
門還是被我關嚴了,我也不想偷聽什麼,很累,我想秦森既然能帶我來,就肯定會解釋清楚明白的,包括我為什麼會幫著陸沛見到沈舅舅什麼的,他怎麼說那是他的事,清楚的,隻是秦森肯定不會講我其實跟陸沛是舊識的事情。
舊識,真的是舊識,曾經讓我很崇拜,很仰望的舊識。
腳下踩著地板,我漫無目的在樓上瞎溜達,說實話,這屋子是真大,一樓雖然我一開始進來沒仔細看,但是那大客廳還有個大台球桌真是驚倒我了,二樓更讓我咋舌,臥室我沒去看,人家關門麼,但是那個半封閉式大露台真是太斃了。
雖然隻有陸沛一個人住,但肯定得有人定期過來打理,因為那上麵有很多花兒,還有一個我特別喜歡的吊椅,這露台應該本來是露天的,但是後期裝修特意的加了個棚頂還有落地的玻璃窗,這樣夏天就不怕雨水,冬天也不會覺得冷,還不影響采光,撐著胳膊趴在露台的欄杆向樓下看著,我覺地唯一的遺憾就是今天天氣不好,要是陽光明媚的好天就好了,這樣心情就能好很多……
我默默的歎氣,人生痛苦無奈的事實在是太多,如果能讓我不想一分鍾我覺得自己都是放鬆一分鍾的,不然一直出不來真的很怕做病。
呆呆的看了一會兒,腦袋也比較空,最後把視線落到那個吊椅上,坐上去後輕輕的前後搖晃,“有錢好啊,有錢人就是會享受……”
等了很久,不誇張的講我甚至在吊椅上打了個盹兒,直到聞到一絲甜甜的煙味兒,一睜眼,發現這倆人居然悄無聲息的正在我身前看我,陸沛的手指上仍舊夾著煙,看著我發懵的眼隻吐出幾個字,“心挺大的,在這都能睡著。”
我有些尷尬的清了下嗓子,本來我就是下半夜就醒了的,哭多了又被上身很累好嗎。
慌忙的起身,也不在看他,“秦森,我們可以走了吧。”
秦森點頭,“可以了,我都跟陸二說清楚了,謝謝你了。”
陸沛雖然繃著五官,但臉色著實蒼白,:“秦森,你不是說她跟我的血混合在一起,我就會看見我舅舅嗎,那是不是隻要她在我身邊,我就能隨時隨地看見我舅舅了。”
我瞪大眼,開什麼玩笑,我可以理解他的心情,但不能為了讓他隨時隨地看見沈叔叔就讓我經常給自己放血吧,每天割一刀啊!我活不活了!
還好秦森搖頭了,“當然不行,沈舅舅的氣太弱,他上回人身也很累的,而且,人走了就屬於髒東西,夏葆四偶爾被借用一下身體還行,三番兩次這麼來,對她的傷害很大的。”
看看,這才叫人話好嗎!
陸沛的眼裏透著落寞,他彈掉手上的煙蒂,“我隻是隨便問問,以後我都見不到他了是嗎。”
秦森歎氣,“你命格太硬,就像是烈日陽光,所以你跟沈舅舅離得太近對他很不好的,陰陽殊途,沈舅舅既然已經走了你就放下吧,他隻是太想你了,因為沒辦法靠近你,所以才找到我希望我能幫助他跟你見麵,而夏葆四,正好能幫到忙。”
陸沛掀著眼皮看了我一眼,“我看你的手法很嫻熟啊,是第一次做這個嗎。”
“什,什麼手法啊。”
我佯裝不懂,實際上心裏一直在合計秦森的話,透過寥寥幾句算是明白了個七七八八,秦森肯定沒說頭蓋骨的事兒,隻是說了沈叔叔的魂魄求助,不然陸沛不能不問沈叔叔的頭骨的。
不過不說也正常,要是說了頭蓋骨什麼的,那陸沛肯定接受不了,誰能接受自己的至親死了後天靈蓋被人切割下來,不管是出於什麼動機,首先這件事就很血腥!
陸沛沒多說話,隻是抬著自己的手衝向我,“認識才多久啊,打過我臉就算了,如今這刀都動上了,你說咱倆這不算不算是有過肌膚之親了。”
我真是煩他這死不爛顫的語調,“誰跟你有肌膚之親,我隻是無奈之舉,我怕你不配合,再說,我這是為你減輕痛苦,不然你看著我割我還下不去手。”
這東西還真挺怪的,你說我割自己吧,一咬牙就劃破一道,但是割別人,這個輕重我還真不太好掌握,不生氣的情況下我覺得自己做不出太狠的事兒,當然,前提是不生氣。
秦森抬手拍了下陸沛的肩膀,“不管怎麼說這事兒算是過去了,你也算了了樁心願,這麼多年,你一定很想沈舅舅的,對吧。”
陸沛腮幫子緊了緊,手又從兜裏掏出煙盒,這下我看見他抽的煙了,可惜是外國的,努力的看清煙盒上的英文字母,我在自己家樓下的煙店沒見過,但是這煙的味道很好聞,不單單隻是煙絲味兒還很甜的。
“別抽了。”
秦森聲線很平穩的在旁邊開口,“我知道你難受,但是抽煙也解決不了問題。”
陸沛沒應聲,煙叼在嘴裏,手一摸兜,可能是沒帶出打火機,帶著幾分說不出的焦躁想要轉身回到書房,秦森卻伸手拉住他,“沒火就算了,就算是我跟你講這個煙的勁兒不大,也不能這麼來啊,我今天晚上要去幹媽那裏,你有沒有什麼想要我轉達的。”
我略一挑眉,這現在通訊這麼方便還傳話啊,就算我早就聽秦森說過,但是親眼目睹二十一世紀還玩人力傳聲最重要的還是不差錢的,怎麼想怎麼怪。
“沒有。”
陸沛不耐煩的吐出一句話,“告訴她別煩我,也別管我的事催我回去。”
秦森點頭,“好,那我就說你都很好。”
陸沛沒就此事多言語,而是轉臉看向我,“她能留下嗎。”
“留下?”
秦森不解,看了我一眼,“她留下做什麼。”
陸沛看我的眼神深沉的說不出來,“作伴啊。”
我莫名的慌張,“我不要!”
心裏其實很矛盾,其實,硬要挖挖,我有那麼一丟丟想要陪他說說話的衝動的,但是也很清楚,他不會好好跟我說的,在他眼裏,就像是秦森講的,我隻是個有些意思的陌生人。
這樣的相處很累的,我揣著一大堆的回憶卻不能說,也不能讓他想起來十歲的我,與其這樣,真的還不如保持距離,畢竟,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我能對陸星月所做的最大的保護,目前看來,就是遠離。
“你急什麼。”
陸沛輕嗬了一聲牽起一側嘴角,:“隻是開個玩笑啊,讓你留下豈不是逼著你自刎了?”
我垂眼沒言語,想著自己勁勁兒的跟他說的夏日絕句,沒想他居然這麼走心。
秦森瞄了我一眼就繼續開口,“那我們先走了,夏葆四,走吧。”
“薛葆四。”
陸沛陰晴不定的臉看不出真正的表情,“夏叔叔說過,她隨母姓,大名薛認,另一個名字就來頭大了,四大妖姬,褒姒。”
我怔了怔,他居然就此事故意提醒秦森?!
“不是那個褒姒,我的葆四是保護的……不是,是那個草字頭的保,草木繁盛的意思,我跟那個褒姒不一樣的,她是不愛笑,我是出生後特別喜歡……”
說說我就無語了,解釋什麼啊,有什麼好解釋的,有毛病啊!
陸沛嗬嗬兩聲,看向秦森,“聽到了,薛葆四,別叫夏葆四了,我聽的別扭。”
“隨母姓。”
秦森有些微蹙眉的看著我,“為什麼隨母姓。”
這問題我怎麼回答,難不成我還要解釋黑媽媽,解釋薛家到我這兒就隻能靠我這個外孫女兒去延續血脈了?
“我爸給我起的名字難聽,我就沒隨著他的姓。”
“名字難聽就不要姓氏了?”
我一臉認真的看著秦森點頭,“是的,很難聽,聽完會把人嚇到的,所以我媽媽很生氣,就讓我隨母姓了,就這麼簡單。”
秦森居然也會八卦,“那給你起的什麼名。”
嗨,還真沒完了,我清了下嗓子,“嚇人。”
“咳……”
秦森又被我給嗆到了,陸沛不死不活的在旁邊補刀,“看來是出生很醜,給夏叔叔刺激著了。”
我急了,“是仁義道德的仁,隻是連著念不好聽!”
你說我爸也是,白瞎這麼好聽的姓了,嚇人,怎麼不叫活見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