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似我盛放(1 / 3)

八月末的西南地區,天微冷,多雨。此刻,杭瑞高速公路大堵車。

外麵的天灰蒙蒙的,小雨淅淅瀝瀝地下著,公路上停滿了車,在雨中靜靜地等著。似乎是耐心都已用盡,司機們連喇叭都懶得去按了。

一輛黑色斯賓特商務車的司機開門走了下來,他披上雨衣走向前去敲開了一輛旅遊大巴的門,在車下高聲詢問售票員前麵的情況。

小雨漸漸變成了毛毛細雨,不過天依舊陰沉得厲害。遠處連綿起伏的山脈在一片霧中朦朦朧朧,讓人覺得前路也縹緲不可尋一般,前進不得。

那人脫了雨衣坐回車上,回頭看向後座的男人:“老板,聽說前麵發生了連環車禍,搞不好要封路,怎麼辦?”

孟斯年蹺著腿靠在椅背上,看著遠處起伏的層巒:“等等吧。”

從中午到傍晚,前麵的車子完全沒有鬆動的跡象,後麵的車子也已經堵了幾百米,如今已到了進無可進、退無可退的地步。

毛毛雨飄個沒完沒了,其他車子裏的人已經開始冒雨出來散步,附近鎮上的人聞訊趕來售賣食物和水,安靜了一下午的公路,在傍晚突然開始熱鬧起來。

孟斯年終於坐不住,拿了煙和打火機開門下車。一陣涼風伴著冰涼的雨絲刮來,他點燃煙,彎腰將西裝外套拿了出來。他再回身時,旁邊的白色車子上下來一位踩著細高跟鞋的年輕女人。她盯著孟斯年細細地看著,後者卻沒有因為她的觀察而賞賜哪怕絲毫的目光。

女人主動說話:“先生,借個火。”

孟斯年瞥了一眼,將手裏的打火機遞給她。她接過去卻沒動,再次開口:“我好像見過你?”

孟斯年穿上西裝外套,嘴裏叼著煙,也沒看她:“是嗎?”

“明星?我記得我在電視上見過你。”女人還在盯著他看,他沒再說話,抬頭看向不遠處。湖泊彼岸,田野盡頭,是一個看起來安靜祥和的小鎮。白牆綠瓦的建築群錯落有致地倚靠著山腳,北方很少見到這樣的古鎮。孟斯年呼出一口煙霧,抬腳跟著鎮上的人一路下坡走向鎮子。

經過一座橋後,走到田間,路由於雨水的浸潤變得有些泥濘,他穿著鋥亮的皮鞋走上小鎮石板路時,已經沾了很多讓人煩躁的泥土。他無視附近敞著大門高聲詢問他要不要食物和水的住戶,一路順著青石板路向前走著。直到走到一處比其他房子稍微大些的房屋前,大門似乎已經非常古老了,雖陳舊,但幹淨油亮。他抬手,輕輕地敲響了大門。

孟斯年也說不清為什麼鎮上這麼多房子他非要敲響這一間。後來,他很多次回想,也沒找出準確的答案。或許是那從白色的牆頭探出來的不知名的花幽香迷人,或許是二樓飄著紗簾的窗邊有麻繩編織的風鈴在毛毛雨中若有似無地響著,或許就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衝動……

來開門的是個女孩。

漆黑的長發編成兩條辮子搭在肩頭,劉海越過眉峰縷縷彎曲。女孩從敞開的門後歪頭看他,圓圓的瞳仁像是黑夜裏小貓的眼睛,亮得不像樣子。

她疑惑地看著門外英俊的男人,非常高的個子,發絲被雨水打濕,看起來價格不菲的西裝肩頭也有細小的雨珠。她仰頭問:“您找誰?”說話間,兩側臉頰上有若隱若現的小酒窩。

孟斯年心不在焉地正想著自己已經多少年沒見過這樣清澈明亮的眼睛,聽到女孩的說話聲,他將嘴裏的煙頭拿出來捏在手裏,聲音不自覺地溫柔了一些:“路過,想借用一下洗手間,可以嗎?”

女孩還沒說話,屋裏就傳來詢問的聲音:“是誰呀?”

“爺爺,是一個想借用洗手間的叔叔。”女孩邊回頭說著邊打開了大門。

孟斯年將手裏掐著的煙扔進門邊的垃圾桶裏,聽到她的話,挑了挑眉,叔叔?

和預想的差不多,古香古色的院子裏有一棵不知道名字的大樹立在南側的牆邊,綠葉中的紅花帶著怒放的鮮豔。樹下堆放著各種花花草草,花盆也是五顏六色的,和市麵上賣的不太一樣,看起來很稀有。

石板路通往房屋門庭,孟斯年低頭看著石板上雕刻的花紋,或許該叫圖騰,和旁邊那些瓶瓶罐罐上的圖案一樣。

走在前麵的女孩微微側了頭,對他說:“別踩到我的小草啦。”

孟斯年扭頭看了一眼石板路邊種的一片綠油油的形狀怪異的小草,隻覺得這都是什麼稀奇玩意兒,從未見過。他抬頭看向前麵的女孩,女孩穿了條紅色連衣裙,沒什麼花色,那個紅和她的唇色一樣,美得鮮活。

若不是來的時候見到有人手裏拿著方便麵和礦泉水,他會懷疑自己是穿越了,或許他無意中來到了五柳先生的桃花源也說不定。

西南山腳下的小鎮,有著像是江南民國時期水靈靈的女孩。

她走上木板台階,帶他進了主屋,尋了一樓的一處洗手間,開了門後腳步輕快地走上了二樓。

孟斯年從洗手間出來時,偌大的客廳裏,實木長椅上已經坐了一位白發老人。看起來年逾古稀,但一雙眼睛矍鑠明亮。老人拿著紫砂壺倒了杯茶,見他出來,指了指桌子:“紙巾。”

孟斯年道了謝,隨口問道:“老先生,這是哪裏?”

“曲桑。”

孟斯年邊擦手邊觀察著這座十分講究的房子,牆上的山水畫、老人手裏的茶杯以及其他用具和擺設都在說明這不是普通的人家。

老人給他倒了杯茶,示意他坐:“喝點熱茶,外麵不知道還要堵到什麼時候。”他怎麼看都不像是鎮上的人,稍加猜測就能知道他是堵在高速上的過路人。

孟斯年覺得這座宅子十分考究,確實沒想立刻離開,便坐到老人對麵的椅子上,接過茶,抿了一口:“南糯白毫。”

老人一笑,還沒說話,樓上就傳來人在木板上跑動的“咚咚”聲,同時伴有若有似無的歌聲,輕淺的哼唱,悠揚婉轉,是孟斯年從未聽過的曲子。

“小丫頭淘氣,總是閑不住,”老人說著,衝樓上喊道,“格格,給這位先生拿條毛巾來。”

格格?很有意思的名字。孟斯年低頭喝茶,胡亂地想著,或許他真的來到了另一個時空,遇到了清朝的格格。

女孩“咚咚咚”地跑下樓,手裏拿了一條白毛巾,另一隻手上握著的是銀色的iPod,白色的耳機線一路向上,直至隱沒在女孩兩條辮子下的耳朵裏。

孟斯年接過毛巾,視線從女孩白皙手指下的iPod上移開,心想:哦,現代。

女孩沒看他,遞了毛巾後重新塞了塞耳機,轉身又上樓了。

毛巾上不知是什麼味道,桂花或者桃花?他對這些植物絲毫沒有研究,現在卻有些好奇,這個和女孩身上味道一樣的香氣是來自哪種植物。

一杯茶後,頭發已不那麼潮濕,孟斯年並沒用那條毛巾。

老人起身道:“我手邊還有活,你先坐著休息,不用客氣,等路通了再回去也沒事。”

孟斯年起身致謝,或許是小鎮民風淳樸,祖孫倆對他絲毫沒有防備心,待人大方,自然隨意,這讓他感覺很舒服。目送老人離開,他抬頭看了一眼樓上,跑步聲沒有了,隻有極輕的哼唱聲還在若有似無地傳來。

他站在木質樓梯下,抬頭看去,半晌,喚了一聲:“格格。”

樓上的哼唱聲戛然而止,女孩從扶手後出現,居高臨下地低頭看他。她不知何時已經打散了辮子,微卷的發絲從一側垂了下來,不遠處的吊燈的燈光映照在女孩的雙眸中,一閃一閃的。

“叔叔,你叫我了?”她的問話中帶著一絲驚訝。

“這裏到沙溪遠嗎?”孟斯年直接忽略女孩的那聲“叔叔”。

“開車要兩個小時。”她說。

“我的車在高速路上堵著,還有什麼方法去沙溪嗎?”

格格從樓上走下來,看了看腕間的手表:“鎮中心有大巴,不過末班車剛走。”

孟斯年在樓梯下方站著,站得筆直,他看著格格:“還有別的方法嗎?或許我可以在這個鎮上找輛車?”

“我有車。”格格輕笑一下,臉頰的酒窩比她說話時更明顯了。

孟斯年挑眉:“你能開?”

“當然。”

“你有駕照?”

“當然。”

“你成年了?”

格格這次沒回答“當然”,隻是從門邊的五鬥櫃上拿起車鑰匙晃了晃:“因為成年了,所以有駕照,所以能開車,簡單的邏輯問題。”

孟斯年坐上格格的黃色smart兩座車時才意識到剛剛他似乎被這個小女孩嘲笑了。

挺酷的小孩。

格格發動車子時,扭頭看了他一眼:“看著麵熟,叔叔是明星嗎?明星出門不都穿私服嗎?這麼正式,像趕著去結婚。”

孟斯年覺得要收回之前那個想法,一點都不酷了,八卦!

這是今天第二次被人說麵熟了,他從不知道自己竟然紅到了偏遠的西南小鎮:“趕著去上墳。”

格格白皙的臉頰在蓬鬆的黑發的襯托下顯得更小,漆黑的眼睛疑惑地看著他。

他並未開玩笑:“一個朋友的忌日,所以今天必須到沙溪。”

“哦。”

車子在夜幕降臨前駛出小鎮。

“高速堵得跟喪屍圍城似的,我走小路,可能有點顛簸。”格格伸手點開音樂,說道。

“好,謝謝。”擁擠狹小的車廂內溫度漸漸升高,外麵的毛毛細雨還在下著。孟斯年沒法開窗,便伸手將西裝外套脫了下來,“我會付車費。”

“不用,”格格的聲音在音樂聲中更顯悅耳,“剛拿駕照,就當練車了。”

孟斯年解襯衫袖扣的手指一頓,半晌才道:“格格小姐,我覺得我需要提醒你一下,作為一個新手,這個車速,有點過分了。”

“還好,我還能更快。”格格慢悠悠地回答完,踩了一下油門。

“我的命非常值錢,這麼說,你會收斂點嗎?”孟斯年想,這小孩不僅有點酷,還有點浪。

格格“咯咯”笑了兩聲:“確實有聽說你們明星的手啊腳啊都買幾百萬保險的。”

“我不是明星。”孟斯年說。

“我確定在哪裏見過你,這張臉。”格格瞥他一眼。其實她想說,她確定見過他這張讓人記憶猶新的帥臉,但這位大叔高高在上的“氣質”讓她並不想誇他。

“說不定我比明星還厲害呢?”他不是個喜歡與陌生人交談的人,也不喜歡和別人說起自己。但這個小女孩,卻讓他多說了兩句。

格格認真地看著路,似乎對他的身份並沒有多大興趣,好半晌才回了句:“哦,那你厲害了。”

孟斯年發現這裏的天黑得很晚,在這樣的陰雨天,接近七點鍾時道路還能很清晰地看清。但隨著雨漸漸停止,暮色也隨之降下來。昏暗的天色下,山脈在遠處起伏,影影綽綽,悠遠綿長。

本就人少的小路越發安靜,再走上半個鍾頭便看不見人了。

車內的溫度很舒適,流淌在車廂裏的音樂優美舒緩,旁邊的女孩安靜認真地開著車。這種感覺,讓人覺得……舒服!

孟斯年伸了一下腿……伸不開,舒適度打了個折扣。

“那什麼……”旁邊的女孩突然開口,“叔叔……”

“我姓孟。”

孟斯年那句“你可以叫我孟先生”還沒說出來,隻聽格格緊接著叫了聲:“孟叔叔。”

“……”

孟斯年扭頭看她,半晌,決定不和她計較:“怎麼了?”

“你害怕嗎?”格格小聲說,“你看外麵。”

外麵漆黑一片,別說路燈了,陰雨天連顆星星都沒有,若仔細看,會看到路邊一閃而過的婆娑樹影。

他回頭問:“怎麼了?”

“會不會有鬼呀?”她問得越發小聲了。

孟斯年低聲笑了笑,然後說:“有吧。”

格格微愣,隨即皺緊了眉頭瞪他一眼。她可能是想從他那裏得到些許安慰,但誰知這個“孟叔叔”看起來正派,其實挺壞的。

之後格格再沒說話,孟斯年給司機打了個電話,詢問了道路情況後又交代了幾句,再掛斷電話時,他們已經上了大路。相較於之前的山間小路,這裏可以說是“燈火通明”了。格格的心情好起來,跟著循環播放的音樂輕輕哼著。

孟斯年覺得,這樣糟糕的雨夜竟然也不是那麼讓人討厭了,似乎還多了一絲愜意。

到沙溪時剛過八點,正是這裏熱鬧的時候。穿過鬧市區,格格按照導航將他送到一家客棧門口。孟斯年拿著西裝外套下車:“要跟我下來嗎?”

“去洗手間。”她跳下車,跺了跺腳,跑到後備廂拿了件針織外套披上。沙溪像是沒下過雨的樣子,但涼爽甚至有些“凍人”的氣溫倒是與曲桑沒什麼不同。

沙溪古鎮的旅遊業近兩年火得一塌糊塗,隻要有房產,稍微裝修一下,開家客棧就是筆穩賺不賠的買賣。格格攏著衣服跟著孟斯年進了客棧,他們來的這家客棧一樓更像是個小酒館,歌手拿著吉他在那兒哼唱,一些買醉的客人三三兩兩低聲交談。

格格跟著孟斯年走到前台,前台的年輕小哥頭也不抬地說著“歡迎光臨”,“住宿還是喝酒”還沒說完就愣住了。

“孟先生?”小哥驚訝地看著麵前的人,穿白襯衫的手臂上搭著西裝外套,倒是他一貫的裝扮。驚訝過後小哥忙低頭看了一眼手表,“我以為您今天不會來了。”

“堵車,”孟斯年說著朝四周看一眼,“走得開嗎?”

“能。”小哥拿毛巾擦了擦手,喊了個人過來看著。

兩人沒多說什麼,接下來要去哪兒,彼此都心照不宣。

孟斯年回頭看向格格:“洗手間在二樓。”

“哦。”格格轉身朝樓梯走去,走了兩步,站定,“孟叔叔,你今天還回去嗎?”

孟斯年問:“你自己敢回去嗎?”

“你說呢!”

“住這裏明天再回去沒關係吧?”

“那倒是沒啥大關係,我可以跟爺爺說去同學家玩,明天回去也就是被他打斷腿之類的。”格格扶著樓梯扶手,一本正經地說著。

孟斯年勾了勾嘴角,幾不可聞地笑了一下:“我半個小時後回來,和你一起回去。”

客棧小哥開了輛越野車,上山前,他問:“孟先生都有這麼大的侄女了?您好像比我哥哥還小上幾歲吧。”

孟斯年係好安全帶:“路上撿的小孩,聽她瞎叫。”

小哥笑了笑,隨口又問;“我店裏那個歌手怎麼樣?簽給你?”

孟斯年挑了挑眉:“差點火候,不要。”

“要求還是這麼高。”

兩人聊著很快就到了墓地,拜祭完逝者後再回到客棧,前後不過半個小時。孟斯年在一樓沒找到格格,和小哥打了招呼後回到門口的smart旁,發現格格靠坐在副駕駛座椅上睡著了。

座椅不能完全放平,她側著身不太舒服地蜷著,穿著針織長衫,懷裏抱著一個抱枕,睡得沉沉的。

客棧的燈光透過車窗照射進去,女孩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打下一小片陰影,那雙漆黑又明亮閃爍的眸子被隱藏起來,人沒了之前的那種漫不經心。這安安靜靜的樣子讓他想起小時候外婆家養的那隻貓,整日懶懶散散地蜷縮成一小團找角落睡覺,很乖。

他繞到駕駛座邊,一點一點輕輕地從女孩蔥白的手指中摳出車鑰匙。為了她的腿,他準備給她當一次司機。

後來,格格是被刹車晃醒的。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了一眼旁邊的人:“你回來了,孟叔叔。”

孟斯年將車裏的燈全打開,對她說:“你也回來了。”

格格花了一分鍾的時間才完全清醒,並意識到自己已經回到曲桑。她裹著外套走下車後,就見到自家大門一側停了一輛黑色商務車。微愣後,她回頭看看自個兒的smart,好像站在姚明身邊的武大郎……

從商務車上下來一個人,把手裏拿著的大衣送到孟斯年的手中。孟斯年回頭看向睡眼惺忪的格格,見她還是一副迷迷糊糊的樣子,就拿出一張名片塞到她手中:“我的名片。”

格格“哦”了一聲,將名片放進衣服口袋裏,然後伸手到他麵前,勾了勾手指:“再給我一張,有筆嗎?”

司機遞了筆給她,她蹲到地上寫了兩下,再把筆和名片一起交給孟斯年:“我的名片。”

孟斯年拿起來,就著她家大門前昏暗的燈光看了一眼,看到自己名字旁邊兩個歪歪扭扭又自帶瀟灑意境的字:蘇格。

他的電話號碼也被劃掉,換成了她的。蘇格擺了擺手,邊開門邊說:“以後用車找我。”

孟斯年低聲笑了一下,回頭看了一眼她的smart,突然問:“格格,你車裏放的小提琴曲子是什麼名字?”

蘇格此時已走進了大門,聽到他的問話,從門縫裏露出小腦袋,歪著頭回答:“沒名字。”

孟斯年挑了挑眉看她。

她打了個哈欠,咕噥著說:“自寫自彈的,還沒取名字。”

聽清這句話的瞬間,驚訝的神色從孟斯年的臉上一閃而過。他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她,隨後,將手中的大衣交給身後的司機,大步走到門口,伸手:“來,格格,我們來談談。”

涼風徐徐,小鎮靜謐得沒有一點聲音,蘇家大門邊的燈泡邊上繞著幾隻飛蟲。蘇格坐在商務車寬敞的後座上,看了一眼站在車外的人,又看了一眼手表。時至午夜,這人竟然把進了家門的她又拉出來,並且把她拉出來後他也不說話,拿著她的iPod聽起來還沒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