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兒生於天地,不跪天,不跪地,更不跪人。”說出了一句大逆不道的話來,李玄留著那一臉警局之色的船夫,帶著身邊兩人走進了船艙。
小和尚進了船艙後,從行囊中拿出一副紙筆,在素色宣紙上寫下:男兒生於天地,此膝不跪天,亦不跪地,更不跪人。而後便是將那張紙同另一些寫了字的紙張放在一處,仔細看去,全是李玄說過的話,小和尚覺得有道理,便是一起記下。
文人多厚古薄今,認為聖人隻存於古時,其實我輩讀書人亦有真學問,不習武功的讀書人有著許多都是看不起習武之人,可是武夫如何不可得真學問?
河岸上有著積雪,些許人家丟出的爛菜葉子和孩童的腳印把那些原本潔白的雪堆染得髒兮兮的,還有些許臭味。
李玄有些不喜,關上了窗子,隻是隔壁廂房的小和尚和葉江沅看到這等景象卻都是有些欣慰。有人在河岸邊丟爛菜葉子,至少說明百姓能吃飽。葉江沅在蘭鎮時,也曾去那些貧民所在的地方醫治傷者,道路整潔,沒有雜物,因為所有東西都被人們拿去用了,莫說爛菜葉子,就連知了都會成為孩子們用以充饑的食物。
船在水道上行去數十裏,便是離開了西境,李玄帶著葉江沅和無名走到船頭,二人皆是被眼前景象所震撼。
輕舟已然是離開了河流駛入嘉陵江,江麵上霧氣還未散去,薄薄的霧靄讓這浩蕩江水看上去好似畫中水龍,江上水流湍急,冬日的寒風夾雜著水汽撲在臉上,冰寒刺骨得令人清醒。
兩岸山巒此起彼伏,不同於葉江沅春日來時,冬日的兩岸山巒褪去了綠意,蕭瑟樹木上掛著皚皚白雪,些許猿啼飄過,混著霧氣叩擊著船頭三人心扉。
“你們猜我們幾日便可至金陵?”李玄看著身邊兩人說道。
“三日?”葉江沅猜測著,她記得她當年春日來時便是足足花費了三日功夫。
李玄卻是搖了搖頭,小和尚開口道:“明日午間便到。”李玄很是驚訝,無名是第一次坐船去江南,怎能猜的如此準確?
無名緩緩開口道:“書中有載,嘉陵江自西向東而流,春冬之日水流湍急,故而方才姑娘說春日自江南來此需三日,那麼想來冬日順流而下應當是隻需一日。”
李玄笑了笑,這小和尚雖然沒走過多少路,但是看過的書卻是極多。
驀然間,船老大驚呼出聲,三人向後望去,一線江潮自遠處升騰而起,剛才還遠在天邊,現下卻是近在眼前。
“真是見了鬼,隻聽說過嘉陵江會有春潮,今日竟然碰上了罕見之至的嘉陵江冬潮。”船老大內心嘀咕著,卻是吩咐夥計升起大帆,妄圖將那一線潮水甩開。
江麵上的其他船隻上也是傳來了不少哭聲,仔細看去,不少旅人和船夫都是一臉絕望。
李玄看著身邊被嚇得不知所措的兩人,卻是像個瘋子一樣長笑一聲,接著便是禦劍飛去。
你西境嘉陵江有一線潮水贈我,我也有一線劍氣。我於武當受真人贈劍,今日就還你西境江湖一劍!
心念所至,落雁劍出,向那潮水飛去,一劍畫出。天地間仿佛綻放出一線亮光,與那潮水相撞,劍氣四散,水浪亦是被拍散。
江麵上其餘船隻上的旅人和船夫皆是被此景嚇得目瞪口呆,一劍斬江潮,這等江湖神仙此生能得幾回見?
劍氣和潮水皆是散去,嘉陵江麵上的霧氣也是散盡,天空又是有著紛紛揚揚的雪花落下。
李玄看了看兩岸已然是帶了些綠意的鬆柏和些許飛鳥,便是知道船已然是到了真正的江南境內。
光元六年冬,李玄於嘉陵江上斬潮,於風雪中下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