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黑(1 / 2)

柏山縣屬內群山連綿,老樹深紮,遮天蔽日。出了縣城,暫且不說毒蟲猛獸,若非經驗豐富之輩,任當地人走在這山裏頭,怕也要不分南北。

也傳聞有仙人降臨,用大法力觀想全貌,欲畫下圖紙注明道路以造福百姓,行善積德。

當官的高興壞了,接風宴席擺了三天,腰包縮了一圈,眉頭皺成了苦瓜,就等著撈到政績回本。

消息是熱熱鬧鬧地傳了一番,終於還是湮沒在市井街頭沒日沒夜的喧鬧聲中去了。

事情不了了之,上頭倒似要當作無事發生,半句不言。

便有傳言說,仙人觀到什麼大恐怖,極速遁離了。

縣城裏,有年青人吃酒時把這當作笑談,啪啪拍著酒桌,大聲說道:“甚麼仙人,我奶奶都比他識路!”

聲音蓋過眾多酒客,酒館裏頓時安靜下來,有若有所思者,有事不關己者,也有泛起笑意,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

一旁有作教書先生打扮的客人趕忙勸他噤聲:“後生休得亂語。仙人之意豈是我等凡人能夠揣測。”

坐在門口石階上看門的老頭憂心忡忡道:“俺祖上倒是有說,縣裏常常不太平。那時候,做爹娘的哪敢放自家孩兒亂跑,深怕跑到河邊啊,就被什麼東西抓了下去。撈起來的屍體,身上是密密麻麻的牙印,五官扭曲,不見人樣。

還有說,剛漫過腳脖子的窪洞也淹死過人。有一把子氣力的小夥子不信邪,對著河裏大罵,當天夜裏就被家裏下人看見坐在銅鏡麵前描著眉毛唱戲。”

他抽了口手裏的旱煙說道:“咱這小地方,深山老林多,陽光見得少,什麼鬼怪都能活下來。時間一久,道行深了,什麼也都不稀奇了。

後來縣老爺終於求到法師,做了場法事,這才堪堪平靜下來。”

店內的空氣仿佛多了些冷意,油燈也像是暗了一些。上了年紀的酒客都微微點了點頭,似乎聽說過些許。

年青人拿餘光瞥了一眼店內黑暗的角落,咽了口唾沫,問道:“那個半夜描眉的後來怎麼樣了?”

老頭用煙槍在石階上磕了一磕,說:“還能怎麼樣。鬧騰半宿,下人連夜跑了。

天大亮以後,街坊湊人帶上紅冠公雞壯膽,過去一看,人坐在廳堂正中央。脖子上插著梳篦,血流了一地。

愣是這樣也沒誰敢大意,綁得結結實實的,大太陽底下一把火燒了。”

店內又沉寂了好是一會,終於從角落裏傳出一句:談這些作甚,喝酒!

這才又三三兩兩談起話來,但氛圍終不如之前那般自在了。

那青年惴惴地應付了幾口,便和同伴悄悄離開了。不知不覺間,客人們也三三兩兩地走了,店內冷清了起來。

隻有剛從後房出來的掌櫃滿臉疑惑。

問清了緣由,照理該大聲嚷一陣,扣光看門老頭工錢的掌櫃,先是摩挲了會手腕上開過光的手鐲,又摸了摸胸前的玉觀音,再仔細確認了店門口掛著的八卦鏡。

這才嚴厲地瞪著老頭,小聲罵道:“說這些有的沒的作甚,能當飯吃嗎?你想早點入土,老子還要多活幾年呢!”

他從衣袖裏摸出一枚銅錢塞給老頭,說:“五帝錢,借你去去晦氣。別弄丟了,這可抵得上你小老頭看門看半輩子。”

老頭正想說些什麼感激的話,隻聽那掌櫃嘀咕道:“虧大發嘍。這個月工錢全扣了。嗯,下個月也是。”

給老頭硬生生憋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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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縣門,繞著山間的小路反反複複走上一天,選對一個個看似差不多的岔路口,終於在某個不知名的山穀裏看到幾點人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