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許箏指尖滑落的血液一滴滴的滴在地麵上,先是一滴兩滴到現在的一灘。黑影有些把持不住的晃了晃,但不知道什麼意誌力讓他如此堅定不放棄,握著許箏的手緊緊地不願鬆開。半響後,黑影的視線開始模糊不清,隻見他甩甩頭強迫自己清醒,伸出另一手取來放置在床邊的瓷瓶以嘴咬去瓶塞,將裏邊的甘露滴在許箏幹澀蒼白的唇上,然後揚手在她的身上點了一下將穴道封住,再以僅存的內力聚集在雙指間點於她正在放血那隻手的肩上慢慢往下,血液因為他的催促流出的更加快速。
許是經不住這樣的折磨,昏迷過去的許箏鼻前流出兩道液體,黑影自然也觀察到,皺了皺眉後取來一隻透明的瓶子,裏邊裝著的卻是鮮紅的血液。
以拇指按去瓶蓋,黑影將瓶中的血液倒入許箏的口中,然後再用被特殊草藥浸泡過的絹子壓住她放血的五指。
狼藉的一片,看著床上的許箏,黑影笑了,笑得那麼的釋懷,仿若一個從痛苦中抽身的人,無比的欣慰跟灑脫。
奇跡似的,那絹子一壓,許箏流血的手卻忽的止住了血,而正在渡血的手腕仍然在繼續,黑影的血正慢慢的流向許箏的體內。
最後,黑影的身體騰空,下身朝上上身朝下,將體內的血供向許箏。片刻之後,黑影的身體‘嘭’的一聲落地,發出好大的響聲,與此同時,門被人破開,許楓跟晴兒不可置信的看著地上的黑影,眼簾顫動著。
“賈師父……”
晴兒已經泣不成聲,奔向床邊跪在地上將黑影扶起,冷漠的美顏上透著哀傷難過跟不敢置信,“賈師父,賈師父……”
賈師父虛弱的睜開眼,看著黑暗中晴兒的一抹白影,已經看不見她的輪廓。
“快,快用解開她的穴道,用內力讓血流動,快……”
開口的第一句便是讓許楓將許箏身上的穴道解開,那空洞無光的眼睛悠悠的望著前方。
許楓迅速的往前,如賈師父所言解開她全身的穴道,握著她的手將內力灌輸到她的體內,讓血液慢慢的流通她的全身。
地上,血液染紅賈師父跟晴兒的衣服,床畔,許楓不敢置信的看著妹妹手腕上的刀口與周圍的狼藉一片。
“賈師父,你這又是何苦……”看向賈師父的目光有些不知名的悸動,許楓隆起的眉頭有些難受,嘴唇顫抖著。
沒想到醫治了箏兒二十幾年的賈師父竟然是‘偷天換日’的主人,但是,以前他怎麼也不願使用‘偷天換日’,聽說是因為‘偷天換日’能讓死人複活,隻要有人願意將自己的血供出來換到那人的身上,就算傷得再重也可以迅速痊愈,以前他不願意,為何現在又願意犧牲自己換取箏兒的命?這一切都在他的預想之內,引走他跟晴兒以犧牲自己來換箏兒的命,算準了時間了解他們的一舉一動,料到他們會在這個時候尋到這兒來,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內……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樣做?你大可以一走了之的啊,為什麼還要用‘偷天換日’來替箏兒換血?”
賈師父渾身一陣陣強烈的抖動,抽搐的嘴角以及其緩慢的速度說著,“我……我……不再……欠……欠……許麟州……州……的了……”
“你從來都不欠父親的,父親從來就沒有恨過你,你完全可以,不用理會我們兄妹……”
小時候父親在世,他不止一次的聽父親講過他們之間的事情,兩人的恩恩怨怨始於與母親的初見,從小親如兄弟的兩人喜歡上母親,隻是母親喜歡的是父親許麟州而不是他,兩人漸漸的有了隔閡,賈師父曾為愛蒙蔽了理智,後來的故事他便不知道了。原來賈師父就是當年與父親結義的賈順叔叔,但是,父親並不恨他,父親說過人這一生知己難求,世上懂他的人有兩個,一個是母親一個是賈順,既是知己,又何來的恨?
“是……是我……害死……你……你母親……的……,現在……我將命還給……她女兒……”
“賈師父,夠了,不要再說了……”
晴兒難受的痛哭著,看著一直對他們照顧有加的賈師父被愧疚折磨的如此痛苦,心一陣陣的就疼著。
“晴丫頭……哭什麼……我……我解脫了……你……你該替……我高興……”
又是一陣強烈的抽搐,賈師父伸出顫抖的手,手上握著一本舊書,有些破爛。“偷……偷天換日……以後……就交給……交給你了……好好的……保存……不要讓它失傳……”
晴兒握住賈師父的手,卻看葉沒看一眼他手上的‘偷天換日’,哭泣著,搖頭,不願去相信,“不會的,賈師父不會又是的,不會……”
“晴兒,清醒些吧,他身上的血幾乎已經全數給了箏兒。”許楓唇畔嘲諷的勾起,看著賈師父慢慢滑下的手落在冰冷的地上,然後……
“賈師父……”
晴兒心一顫,瞪大雙眼看著賈師父的手落在地上,淚水不斷的滑落。抱著賈師父的身體,晴兒再也止不住的哭喊著,隻是任他再怎麼撕心裂肺聲嘶力竭也無法讓眼前的人死而複生。
“賈師父……賈師父……”
許楓別開臉,昂著頭不讓眼中的淚滑落,卻止不住胸口的顫動,不想哭卻還是忍不住的難受。
解脫了,就像他說的,解脫了,禁錮了他一輩子的事情終於撤去,一切似乎都回到了原點,沒有傷害的原點。
“賈師父……”
晴兒情緒無比激動,壓抑著內心的情緒宣泄而出。久久的,久到許楓已經收回了渡內力的手,哭泣聲才停止。忽的,朦朧的月光變得格外清晰,照亮賈師父的臉,含笑的麵容安詳柔和。
“賈師父……”
晴兒呆呆的輕喚著他,在看清他臉上最後的笑容後也跟著勾起嘴角。解脫了,賈師父終於可以不再受任何拘束,豁達、灑脫的到達另一個世界……
許楓將許箏的手放進絲被中,確定她已經無事,轉身走到晴兒的身後拍拍她的肩。
“公子,我們帶賈師父回雪花默,好不好?”
晴兒的聲音哽咽顫抖,壓抑著的情緒讓她的全身都在輕顫,“賈師父從小看著我們長大,是我們雪花默的一份子,公子可不可以……”
“好。”
許楓抬頭難受的看向窗外,應了一聲。
萬事終有因果,前一輩的恩怨到現在為止總算了結了,隻是他們的愛恨情仇卻苦了無辜的箏兒。照顧了箏兒二十幾年,賈師父的付出眾所周知,如今他為了救箏兒走了,身為雪花默的主人,他沒有理由不讓賈師父葬回雪花默,那兒就是他的家,他最終的歸屬。
希望他能在另一個世界遇見父親,因為父親會笑著跟他說:我從沒恨過你……
一年後
梨花漫天飛舞,猶如天空落下的絨毛雪花,純白的毫無汙點。那落在地上的花瓣一層堆積一層將泥土掩蓋,很美,也很殤。
一望無際的純白,空氣中飄散著的梨花香味依舊是雪花默的特點,不管是院子裏還是小徑都透著濃鬱的春季氣息,給人一種安逸舒適的感覺。
雪花默主院,與純白的梨花為對比的鮮紅長綢花球高掛於走廊的簷下,窗紙上沾著‘囍’字紅窗花,美麗而溫馨。
沒有過於熱鬧的形式禮儀,堂裏一對新人正拜天地,一旁站著的幾人有人歡喜有人愁,還有小娃‘依依呀呀’的歡笑學語聲,場麵不熱鬧卻很是感人。
拜堂過後,一身紅色喜裝的許楓風姿挺拔,牽著蓋著繡有鴛鴦成雙對的圖案的蓋頭的晴兒往堂後走,進入洞房。
嘴角噙著的那抹若有似無的笑容依舊道出他的心思,不用太多言語承諾,隻需要默默相依,相伴共此生。
懷中抱著手舞足蹈的兒子,許箏看著對自己疼愛有加的哥哥完成終身大事心中感觸頗深,心底一些酸楚,卻又有些感動。她是在妒忌晴兒嘛?或許是吧!
直到今天,她終於體會到當初她執意要跟何聰在一起對許楓的傷害,就像現在,她明明希望他能夠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但看見他這麼溫柔的對著晴兒笑,她的心裏還是泛起一抹酸楚,這就是傳說中的戀兄情節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