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狐女和窮秀才(1 / 2)

冷!賊冷!

一陣一陣又一陣的寒冷永不停歇的從天靈蓋往下鑽,冷得歐碧連心都哆嗦成了一團。

好想念她柔軟的絲絨被和溫暖的電熱毯啊!可這坑爹的世界,別說絲絨被和電熱毯沒有,她連心疼的抱一下自己都做不到!

她已經變成了一棵樹。

一棵在茅簷下冷得發抖的光杆子樹。主莖不粗,分杈不少,光禿禿的沒有葉子,她弄不清究竟是什麼品種。反正一個字形容,是醜;換成兩個字,是巨醜!

不要怪她欣賞不了落葉喬木的枝幹虯張之美,實在是作為一個人,她沒有辦法坦然接受自己一朝睡醒,就變成了植物的事實。

她想尖叫、想咆哮、想大哭、想掀桌、想打人……可這些她通通做不到。脖頸以下的地方,就像被水泥灌成了墩子似的,連動都不能動。

所以她隻能呆在茅屋下,被迫看著屋裏住的窮鬼吃飯、讀書、寫字、捉虱子、打瞌睡、上廁所……沒有洗白白。這麼冷的天,洗白白這種費柴費水費衣服費器皿的奢侈享受顯然不在窮鬼的日常生活規劃中。

畢竟,這真的是一枚貨真價實的窮鬼,沒田沒地,沒親沒友,隻有債主三五個時不時上門來催債。整個家裏最值錢的說不定都不是這座隻有一個開間,煮飯在前屋,吃喝拉撒睡在後屋的破茅房,而是院子裏的一口苦水井。

照歐碧這幾天的觀察,這個名叫王亦的窮秀才,分分鍾有可能會餓死和凍死——看,他吃的那碗粟米粥,一共隻有九十七粒米,混在烏黑帶綠的野菜粥裏,她在屋簷下都數得清清楚楚的,隻有可能多數,絕不可能少數。

至於他那床上,褥子這種東西是不存在的,隻有一堆他自己用稻草編的墊子和簾子,外加一條蕠著蘆葦花的破布被,夜裏睡覺的時候蘆花被裹在裏麵,草簾子蓋在外麵,往稻草堆裏一鑽,就算保暖了。

歐碧這幾天,也就隻有看著窮秀才捱窮這點樂趣,才勉強沒想死。

屋裏的窮秀才王亦細嚼慢咽的把那碗野菜幹煮粟米粥吃完後,也沒洗那比狗舔都幹淨的碗,而是又踱回書案前,準備繼續抄書換錢。

可硯台裏的墨長時間不用,已經滯固了,他又不舍得再用墨條磨開,隻能拿了毛筆慢慢地舔,指望墨重新化開。沒想到這支用久了的老筆恁不爭氣,舔了沒幾下筆頭就鬆了。

王亦見怪不怪的將筆頭揀起,重新安上紮緊,隨口吟了一口酸詩:“筆禿墨幹腹內空,聖賢書中覓食窮。千古傷心餓最苦,霜雪寒天誰與同。”

歐碧很想同情這位王秀才一丟丟,可是想到自己變成了一棵無法移動,卻還有思想的樹,站在屋外頂風挨凍挨餓;而那窮酸秀才還能呆在屋子裏,吃著野菜粥寫字就悲從中來,再也生不出一絲憐惜。

王亦坐在屋裏一筆一劃的抄著書,眼看天色變暗,就起身取了一根鬆明點火照亮。鬆明火把的光不穩定,他抄書的速度就更慢了。

寒風越來越猛,院子裏的籬笆門突然響了一下,過了會兒,茅屋門推開,兩個美人一著紅衣一著白衣,娉婷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