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吃點東西吧……”
“姐姐,你別這樣,長生害怕。”
“姐姐……”
少年半跪一旁,軟糯喊著,雲韶恍若未聞,一雙眼睛直勾勾望著外麵。
這地方,是哥哥精心布置的,門外不知多少暗哨,沒有人語,空曠得心悸。
不知怎麼,心很不安,有一種就要失去重要人的恐慌,她很害怕。
——以她為人質,逼容倦寫下退位詔書
——或者用大小姐作誘餌,讓容倦隻身過來
——事到如今,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哥哥和吳仁的話爭先湧現,雲韶抱緊手臂,努力抵禦心裏的惶恐……大哥從來不說謊,他要殺容倦,就一定會做到。可阿倦,若得知自己在這,也一定會來找她。前朝,大夏,家國,仇恨,為什麼偏偏是他們,是她這一生中最重要的兩個人,不死不休,老天何其殘忍。
“姐姐,你抓出血了!”長生驚呼。
雲韶低瞥,手臂上,被無意識的抓出血痕,但感覺不到疼,隻有滿滿的空蕩和麻木。
容倦和雲深,兩個人,無論哪個出事,她都無法接受。
“姐姐,你別這樣看著長生,長生好害怕……”少年黑白分明的瞳子露出退縮,雲韶猛地伸手,死死抓住他,“長生,我求你——讓我出去,讓我見見他們,好嗎?”
長生抿緊唇搖頭。
雲韶眼裏的哀痛愈發深重,手卻一分分鬆了力道:“若是這樣,我明白了。”沒有強求,很輕易的鬆了手。長生心慌:“姐姐……”雲韶勾了個苦笑:“我不是你姐姐,我也不是個合格的妻子、妹妹,他們的事,我什麼都不知道,發生什麼,我也總是最晚知道的那個。”
偏頭,悲涼的眼神看得長生發冷:“他們從來瞞著我,我想努力跟上去,卻被遠遠甩開。我知道,他們是想保護我,可都忘了,這樣的死局,一開始就沒有生機。”
長生搖頭,他聽不懂,隻感覺這時候的雲韶好可怕,渾身上下沉鬱的死氣,沒丁點生機,她淡淡說著,仿佛在說一件與己無關的事,但眼裏的悲涼那麼沉,壓得長生喘不過氣。
“寒覺國師說過,我是禍星入命,主妨,必亂天下。”輕輕笑起來,“你信嗎,長生,我是個災星,會給身邊人帶來災難,而且天下也會因為我大亂……真是好榮幸啊!”
長生用力搖頭。
雲韶雖在笑,眼裏的光卻在一分分滅掉:“那時候,我不信,我以為人定勝天,可現在,我信了。他說的破軍星,是大哥,紫薇星,是阿倦,他們兩個,隻能存活一個,都是因為我。”
長生帶了哭腔出聲:“姐姐,你在說什麼呀,長生一句話也聽不懂……”
“不懂嗎?”習慣性的抬手,摸摸腦袋,“沒關係,我也是剛剛才懂。”
目光放空,似乎看到遙遠的將來,又或過去。
“也許,那時死了,會更好呢。”
長生的眼淚掉下來,他是孩子,能敏感的察覺出她的情緒,不是絕望,不是怨憎,單單就是看清了,死心了。
命運操控一切,看似給了機會,其實沒有。
隻是換了種方式,把她逼到另一條絕路。
“姐姐、姐姐,你別說了,我帶你過去,好不好。”長生把心一橫,得罪大恩人也管不了了,雲韶這樣的情況,讓人覺得心慌,他托住雲韶的手臂,使力輕抬,人站起來,女人微微側過頭,在他額上親了下。
“謝謝你,長生。”
微涼的唇落在額上,是前所未有的感覺。
長生愣了下,眨眼:“姐姐,別說了,快走吧。”
賞花苑,已無花。
殘枝敗柳,頹敗的枝葉落滿地麵。
走到門口時,雲韶停了停步,抬眼望天,今天的天色不錯,萬裏無雲,碧色的天空澄澈得像嬰兒眼眸,正適合……閉眼呢。她用手背擋了擋眼光,在長生注視的目光中,微微點頭:“走吧。”
裏麵沒有聲音。
沒有刀劈劍砍、金屬裂帛,兩個人的身影快如閃電,乍分驟合,乍合又驟分,就像兩道光影,快得不可思議。
長生微睜大眼,有些入迷。
這樣的身法、這樣的機變,隻有絕頂高手間的對戰,才有。
雲韶手顫了下,生死相鬥,而那兩個人,都是她最在意的。
叮。
一聲輕響,兩道人影分開。
容倦立在屋簷頂,手持流霜,明明是女人的劍,在他手裏握得分外修挺。
雲深站在假山上,手握轉魄,寒氣森森,一如他的人,冷冽狂傲。
二人四目相對,都到了忘我境地。
這種高手間的過招,勝負往往就在一瞬。
長生不由屏住呼吸,想繼續看那目眩神迷的招數。
雲韶輕瞥他眼,目光落在他背後負著的長劍身上。
“痛快,十餘年了,從沒有人接我百招。”雲深沉喝,“接下來,決生死吧。”
容倦未答,修長手指撫過流霜,這是韶韶的劍,若她的劍沾上其兄的血,會如何?
心微動,這一分神就是破綻,雲深暴喝一聲,持劍刺來。
容倦斂神,旋身避過。
兩劍相交,速度越來越快,如雷鳴電閃,兩人似化作兩條青龍,不停地交織、撞擊。
長生手心握出汗,這一次之後,誰會活著。
他忍不住瞥去,雲韶和想象的完全不同,冷靜的,有些過分。
“姐姐……”輕聲喚道,他看見雲韶偏頭,似乎衝他微笑了一下。
而後嘩啦一聲,負在身後的卻邪出鞘,雲韶拔得突然,以至他來不及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