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
“夫君……”
白纖情使勁地掐了心不在焉的楊逸真一把,表示不滿,隨手揀了一支烏木簪交到他手中。
楊逸真呆了一呆,瞪著白纖情水汪汪的美眸表示不解。
“你真是個呆子。”
一會兒呆子,一會兒夫君,楊逸真已經給白纖情搞的暈頭轉向。
一瞧攤主小老兒直打眼色,這才醒悟過來,七手八腳地將簪子插在白纖情的髻上。
街頭行人一望,男的憂鬱清舉,女的身姿如蓮,如水蜜桃一般成熟,正是郎才女貌,好一對璧人。
一絲絲莫名的感覺在兩人之間流淌,楊逸真臉色不禁微紅,目光閃躲了開去,白纖情麵上幽怨微露。
“夫人和大爺真是天作之合。”兩人尷尬之時,這小販卻拍馬道。
“承你吉言。”
白纖情衝攤主甜甜一笑,揮手一攤,變戲法似地抓出一錠銀子扔到他手上。
小販還在大暈其浪之時,卻聽白纖情道:“呆子,快!我們去一個地方。”
直到這雙青年男女消失在長街盡頭,小販還捏著手中那錠沉甸甸的銀子發呆。
轉過好幾個街巷,白纖情拉著楊逸真,最終來到城南一間破落的道觀前,沒有香客,也沒有道士,門前一塊斜匾滿布塵埃,脫屑的字跡上隱約書有“清風觀”三字。
“來這裏做什麼?”
“奴家記得,五百年前,我們來的時候,這裏可是香火鼎盛。”白纖情陷入往昔記憶之中,神情溫柔而迷茫。
楊逸真搜刮一遍前世零碎的殘缺記憶,並不能記起與白纖情來過這麼個地方。
隻是清風觀三字倒提醒了他,昆侖派世俗道觀之一正是這個名字,不過據懸空觀玄機子所言,清風觀山門如今當在青州郾月城才對。
五百年,足夠改變一切,上京城乃至雍州,都是太一門界定的勢力範圍,想必昆侖派為此遷走了外門,楊逸真一想,倒是明白了。
穿過門庭,驚起幾個寄宿的乞丐,進入破敗的主殿,在殘頹破損的三清神像前,兩人停住了腳步。
“還記得麼,五百年前,你與奴就是在這裏以明月為證明,三清為媒,結為夫婦……”
白纖情柔柳一般的玉臂緊緊纏著楊逸真的手,偎依在他身旁,神情專注而虔誠:“好長的五百年……我們已經過了一個輪回,又回到了這裏。”
“五百年,輪回。”楊逸真手上一沉,發現白纖情竟席地跪了下去:“這是……”
“你說過,你不再是莫天歌,奴家也不勉強你,隻有一個要求。”白纖情仰著螓首,目含羞澀和企盼。
“你說。”楊逸真心頭如同壓上一塊大石,仿佛料到了什麼。
“奴要與你再拜一次天地,與當年一般。”
說完這句話,白纖情已是聲若蚊蚋,一向主動大方、嫵媚嬌人的她竟臉紅過耳,埋首不敢瞧向楊逸真一眼。
“這……怎麼行?”
楊逸真頓時呆若木雞,口齒不靈,慌亂不知所言。
他雖然接受了與白纖情相依相隨的事實,然而觸碰到他心底那塊神聖之地,卻茫然了。
過了良久,白纖情忽然啜泣出聲,嬌柔的身軀縮作一團,又是自苦又是自憐道:“纖情是一廂情願了,你心裏有你的清兒師姐,還有那個練無邪,哪裏還容得下奴家區區一隻狐狸精。”
兩人一站一跪,哭聲在空曠的殿堂內顯得分外幽憐,讓人心碎,楊逸真站立不安,瞧了瞧堂外,伸手去扶白纖情,卻被推拒了開去。
“先起來再說好不好?”
“奴生無可戀,死無可惜,你不要管奴了,去找你的師姐,找你的練姑娘。”
楊逸真心煩意亂,猛一把將白纖情拉了起來,她掙紮了一下,還是伏在了楊逸真懷中,一時兩人都維持現狀,相對無言。
明明接受了她,為何心中還在掙紮,到底是為了什麼?
楊逸真痛苦的閉上眼睛,在心底問著自己,他腦海中突然浮現出昆侖山上那抹醉人的綠影,心頭又一陣隱隱作痛。
不期然間,他又想起了那個如今仍舊不知身在何方,且身中奇毒的姑娘。
自己這優柔寡斷的性子,竟是前世今生不改。
他低頭認真看著這個看似堅強、內心卻無比脆弱的女人。
楊逸真前生記憶洪流一般前所未有的完整席卷而過,一陣痛徹心扉的內疚和悔意,翻湧在心頭。
他是她生命中的所有。
他不能再辜負這可憐的女人。
楊逸真放開了白纖情,看著這一張猶自梨花帶淚的嬌豔玉顏,眼前一陣模糊,前生今世記憶重迭在了一起。
“白姑娘,若不嫌棄楊某一身飄零,在下願與白姑娘再續前緣……”楊逸真一振衣冠,揮袖一拂塵土,拉著白纖情就要一同拜下。
“奴改變主意了。”白纖情鬆開楊逸真的手,神色頗為堅決地轉過身去,留了一抹孱弱的背影給楊逸真。
“這又是……”楊逸真如釋重負的同時,又感一陣莫名失落。
白纖情緩緩走到斑駁的門庭處,依著門扉低聲道:“你這一世牽掛太多,奴想明白了,你有你的苦衷,奴不想再強迫你……奴給你十年時間夠麼?”
“十年?”楊逸真心一緊,“你要離開我?”
“你這是在著緊奴麼?”白纖情幽幽轉身,眸光似水,帶著幾許期待。
楊逸真一窒,停住了腳步,兩人目光複雜地糾纏在一起。
看著男子嘴角囁嚅一下,卻始終沒有說出挽留的話,白纖情神色一黯,心如刀割,轉身就飄然奪門而出。
楊逸真遲疑了刹那,追出三清殿,人已經不知去向,隻留下一個空蕩蕩的破落前殿,空中猶有一絲熟悉的體香。
“狐娘……”楊逸真手足無措,像油鍋上的螞蟻一般,焦急、後悔、仿徨交替在心中徘徊,他猛然狂奔而出,四處呼喊,對一雙雙好奇的目光茫然不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