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師知道你身上有很多秘密,自你上山那一天就知道了,你不說,為師也不想去過問,人生自有命,去走你的路罷,什麼時候想回山了,就回來……玉霄峰的山門永遠為你敞開。”
蕭雲忘說罷,灑脫地一蕩袖,踏著銀沙一般的雪地,轉眼沒入夜空中。
楊逸真收好卷冊,呆立了一陣,抓出懷中醉醺醺的青鳥,拍醒小東西,道:“你自去罷,天大地大,哪裏都可去,別跟著我了。”
昏昏沉沉的青鳥嘰咕地罵了兩聲,待楊逸真重複一遍,青鳥才歡叫著拍翅道:“你趕本鳥走?”
楊逸真嗤了一聲,道:“莫不是我還要騙你這扁毛畜生不成?”
青鳥抖擻了一下頭上的金翎,精神無比地盤旋著飛了起來,響亮的怪叫了幾聲,遙遙傳入了夜空深處,它最後落到楊逸真肩上叫道:“日後你可不能向香香告狀,本鳥有好多去處,得了好處不會忘記你小子的,咕咕……”
楊逸真受不住青鳥嘮叨,一把抓住它扔向了雪夜中,聽著青鳥的梟叫聲遠去,大步邁向前方,步履輕鬆了很多。
夜已深,洛水城漸漸安靜了下來。
轉過一處河灣,前方左轉就是前往王府的方向,楊逸真忽然發現下方河堤處一株參天大樹下,有著瑩瑩火光在隨著河流飄蕩。
定睛一看,竟有一名少女蹲坐在堤岸上,孤零零的,有幾分寥落。
楊逸真心中一動,拾級而下,幽暗的**夜色*(**請刪除)*(**請刪除)中,那是個紮滿小辮的少女,身旁堆滿了紙船,她正點著燭火,一隻隻順流而下。
“巫靈兒。”走到少女一旁,不待她抬頭,楊逸真就認出了她。
巫靈兒小鹿一般驚了一下,顯然沉浸在心事中,沒有察覺到陌生人的到來,她扭頭定定望著幾乎融入**夜色*(**請刪除)*(**請刪除)中的瘦高黑影,仿佛要努力分辨對方的模樣。
“大壞蛋,你來做什麼,看靈兒笑話?”巫靈兒幽亮的眸子瞬間黯淡了下去。
“大壞蛋?”楊逸真跟著她一起蹲下,看著水上飄逝的雪花。
巫靈兒眨著大眼,惡狠狠地數落著楊逸真道:“你害得我跟練姐姐反目,你師父害得蚩越哥哥慘敗收場,你們昆侖山的人都是大壞蛋!
“你跟你師父一樣可惡,要是沒有你們,一切都不會發生,練姐姐的義父也不會死,蚩越哥哥會順利拿下洛水城,大家都不會有事,練姐姐也不會怪我……”
楊逸真聽了巫靈兒顛倒是非黑白的話,好氣又好笑,打斷道:“若有一天大漢的軍隊打到了你南疆去,占據了你們族人的家園,你會乖乖地投降麼?”
巫靈兒瞪大了眼,卻無從反駁。
楊逸真繼續道:“你巫門中人仗著法力神通,欺負凡夫俗子,家師為此出手,打敗了你們的族人,你們有何可抱怨的?”
巫靈兒又是一窒。
楊逸真指著城南方向,悉聲道:“你可知洛水城這一戰結束,有多少人家破人亡,你可又知道他們喪父失子的痛苦?”
巫靈兒扁扁嘴,終還是垂下了頭,兀自不服地小聲辯解道:“可靈兒聽族人說,九黎族的故鄉千年前在這怒江以南的平原上呢,還有遠古的時候,在雍州和青州都有我們的族人。”
這回輪到楊逸真啞口無言,巫靈兒也識趣沒有再提起洛水城的戰事,指著腳下一隻精美的大花燈道:“這個蓮花燈還是練姐姐親手紮的呢,她答應和人家一起在今晚放燈的……
“楊大哥,你代替練姐姐,陪靈兒一起放這個蓮花燈好不好?”
巫靈兒點燃蓮花燈內的小火燭,半邊遞到了楊逸真手中,明亮的大眼睛期待地望著他。
楊逸真輕輕撚過一角,隨著巫靈兒的手,輕輕放入下方沉緩的河流中,順流而下,輕輕打著轉,追趕著前麵幾點飄搖的星星火光。
半晌,巫靈兒拉了楊逸真的衣角,道:“楊大哥,靈兒要回南疆了,可是練姐姐不肯原諒人家,人家好難過,你幫幫靈兒好不好?”
楊逸真奇道:“你怎麼知道她不肯原諒你,你見過她了?”以他看來,練無邪並非心胸狹窄的女子,頂多是一時遷怒在這丫頭身上。
巫靈兒苦惱地雙手捧頭道:“靈兒知道練姐姐的脾氣,她一定很惱怒人家騙她。”
楊逸真心下一動,道:“她當然惱你,你那個同門巫羨魚,在你練姐姐身上下了巫門秘毒,她現在一身法力都施展不了,而且痛苦難當,能不怪你嗎?”
“啊——”巫靈兒驚跳了起來,連連跺足道:“糟了,糟了,師姐定是給練姐姐下了千機散,那可是比族裏三大巫蠱還要厲害百倍的秘毒呀。”
楊逸真聽得心裏一緊,忙道:“你肯定?”
巫靈兒哭喪著臉道:“師姐當初就讓我在練姐姐身上下這個毒,人家沒下手,結果師姐親自動手了。”
楊逸真大急道:“可有解藥?”
巫靈兒緊張地原地走來走去,神慌意亂道:“此毒采自南疆深山大澤九九八十一種奇毒,喂以金蠶蠱,再以密法煉養十年,提聚而成的毒素。
“中者一身法力盡散,半個時辰內必、必定精血爆裂而亡,死狀慘不忍睹,而、而且死前要受盡萬毒噬心之苦,啊——”
說著,她害怕地捂著臉,蹲在地上,嚇得哇哇大哭起來。
楊逸真也給她說得心神大亂,六神無主,腦海裏突然咯噔一聲,半個時辰?若是半個時辰,練無邪早該發作身亡了。
他一把拽起哭的昏天黑地的巫靈兒,輕喝道:“你是說半個時辰?”
“嗚……”巫靈兒應了一聲,又把頭埋在楊逸真懷裏,一雙手死死地抓著楊逸真不放。
“也許還來得及,有解藥,有解藥沒有?”楊逸真再次一把將巫靈兒從懷裏揪出,猛烈地搖著她,當頭大叱:“別哭了,別哭了——我問你解藥呢?”
“沒,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