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大雪封路,去集市會格外難走而漫長。本來賞雪的心情順就就失落了下去,等到茅屋裏熱氣散了大半,我才慌忙關了窗戶,歎息了一聲。
早上起來想要洗簌,又需要起鍋做飯。我拎著木桶走到了渡口邊,粼粼的江水已經被凍住了,今日一早再沒有一個漁船下了江。
看著渡口邊的薄冰,我拎起木桶狠砸了幾下,才破開了一個窟窿。幾經周折,才勉強取了江水回來,而我已經是累得滿身是汗了。風一吹,渾身凍得發寒。
就著冰涼的河水我洗漱完,推開周白的草屋房門,發現他仍是在認真讀書。也不知道他是一夜沒睡,還是早起了看書。硯台裏已經結了一層薄冰。
“心兒你醒了?”他哈出暖氣,暖了暖自己凍得冰冷的雙手。
我點點頭,想要幫他將窗戶合起來。可是周白拉住了我的手,冰涼的手冷得我一顫,這樣冷的天氣他怎麼還能握筆寫字?
“不要去關,讓我醒一醒覺。”他的聲音低啞,似乎還沒有從困倦中完全醒來。
“手這麼涼,是不是睡覺時候凍著了?”我擔憂地看著他,除夕歲末,隻怕醫館都不會開門。而且這一年下來,錢已經所剩不多了。
他聲音沙啞道:“不礙事”隨即從書桌上拿出一張書稿來,白底紅色斜紋的紙上,密密寫著很多端正有力的小楷。
我疑惑地接過,細細讀著上麵文章。字字句句都透露出關懷天下的氣度和情感,配上華麗的辭藻,哪怕是我一介婦人讀完之後也覺得浩氣凜然,胸中湧起了血性之氣。
“如何?”他望著我,眸子閃爍,隻怕我嘴中會說出一個不好來。
這樣的文章若再說是不好,隻怕那些榜眼探花也寫不出更好的文章來。“周白你安心,這次你進京趕考一定能高中的,我相信你。”
他點點頭,臉上憧憬的笑意止不住,“真的這樣嗎?”
“是!”看著他的笑容,我也止不住笑意布滿了麵頰。他從袖子間探出如玉光滑的手指,將墨汁想要研開。
“心兒,等我進了京城之後,就要將這些書稿交給那些達官貴人,讓他們幫我引薦。”他將墨筆點了點,低頭又開始疾書起來。
我有些擔憂地看著他,“周白你不需要吃一些,再寫文章?”
他連連搖頭,“不,我沒有胃口吃。眼見明年年初,我就要入京趕考了。得多寫一些文章出來才好。”
“好”我站在一旁,看著他認真書寫的麵容,久久舍不得離開。
周白暖了暖自己凍得發紅的手指,在紙上飛快地疾書起來。眸子中閃著沉穩的光芒,似乎已經預料到未來飛騰的場景。他不會甘心安於人下,隻有有了財富和權利,他才可以守護住自己想要的東西,才能讓自己不用再受別人的控製。
在他準備再次研墨的時候,我搶先上去,握住了周白冰冷的手指。他疑惑地看著我,“心兒你還沒有離開?”
我害羞笑道:“我想守在你的身邊,幫你磨墨可好?”
他點點頭,憐惜地捏住了我的手心,“心兒,還好有你在,如此紅袖添香,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兒郎。”
一陣滾燙從耳根燒灼到了脖子下麵,再也不敢周白一眼,我慌張推開了墨色中的薄冰,開始碾磨起來。
他用筆尖點了點,在白色的書紙上落筆成風。不時抬眼看一看麵前攤開書上的字句,片刻的出神,他就能琢磨出剛加精妙的語句來。
等到了午時,他才堪堪停了手,將素紙上未幹的墨汁吹去。周白滿意地凝視著自己筆下寫成的珠玉錦段,臉上的神情隻有滿足。
仔細看了一遍,又一遍之後。他眼前的景物變得顛倒起來,“心兒,心兒……”他連聲喚我,緊緊握住我的手。
“怎麼茅屋在晃動?莫不是起風了?”他望著我,眼神裏凝著驚惶與不安。
茅屋未動,隻有外麵幹冷的雪花不斷被吹進來,我擔憂地上前一步,將手掌蓋在周白的額頭上。入手滾燙無比,清白如玉的麵頰上染著淡淡的紅色,好似梅花點點。
我驚呼一聲收回了手,“周白,你的額頭竟是這樣的滾燙?莫不是染了風寒了?”急急跑到窗子邊,幫他將窗戶關上。
他扶著破舊的書桌做了下來,“不要擔心,心兒我坐下歇歇便好。”俊美的臉上浮現出兩種色彩,蒼白之上浮著紅暈,如同醉酒一般讓我移不開眼睛。
“好,我陪著你”將周白扶著在床上坐下,用暖被將他裹了起來。
想起兒時有人教過我,用涼水可以降溫。我撫了撫周白炙熱的臉蛋,安撫道:“我去弄些涼水來,你等我。”
在廚房裏找來之前放著的一桶江水,用手放入一摸,果然冰冷無比。我拿來條汗帕,將它放入冰水中浸濕,這才急急走回了房間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