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盡量把花車靠邊一點兒,躲著城管,眼看著他們走過來了,我怕極了!看那架勢,是無法逃脫了。
“包包!放到放到!”
一發力,想要把花車推到下麵公路上去,然後,逃之夭夭!被那麼一嗬斥,我便立即找不到東南西北,仿佛雙腳灌滿了鉛,走也走不動了。我低下了頭,真希望那家夥不要再吼我了,我感到無地自容起來,可是,我越那樣害怕,那家夥仿佛越來了興頭,一把抓住了花車,我不知所措地杵在那兒,其餘兩個城管走上來,把花車上的包包一個個地扔到了地上去,不知是第幾次看見他們這樣了,我一下衝到小區裏,朝樓頂跑去,那兒一片寧靜,我扶著那黑漆漆的欄杆,俯視著小街,看上去一切都顯得渺小了,賣麻辣燙的攤子旁,圍了食客,還看得見那紅色的塑料小凳子,忍不住,我大喊一聲:
“啊——!”
沒人聽見我的喊聲,淚水打濕了眼眶,我抽泣著,真希望縱身一躍,一了百了!
“小妹兒,你幹啥子呢?要跳樓嗎?有啥子想不開的呢?”
聽見身後有人說話,我把已經伸到欄杆上的腳收回來,回過頭去,看見一個中年女人,抱著一盆已經洗好的衣服上來晾,
“城管收了我的東西!”
我抽噎著,隻覺腦袋昏沉沉的,扶著欄杆,我站住了。
“哎呀!這又有啥子嘛,我們以前還不是開過三輪車的,收了又想辦法嘛!這樣不行,那樣行嘛,跳啥子樓?!想不開嘛!莫哭了!”
我站了一會兒,看見那大姐轉過身去晾衣服,便輕輕地朝樓下走去,花車不見了,地上淩亂地攤著我的那些吃飯的家夥,我忙著把它們拾起來,裝進口袋裏。雜貨店的老板娘環抱著手,朝我麵無表情地看著,似乎這樣的事,她已經見多了!我看了她一眼兒,看見她那樣的表情,倒還不覺得有什麼難受了,如果,我也像她一樣,對世事都漠不關心,或許,就沒那麼多煩惱了。
“喂!”
三輪大姐看見我站在路邊,立即刹住車,我喊住她:
“你幹啥子呢?”
我知道她不會憐憫我的,也不會說憐憫的話,於是,我說:
“你把我拉回去嘛。”
“三塊錢喲!”
“要得。”
“我拉那些人都是收四塊的!”
她又嘰嘰喳喳的沒完沒了了,看見有出租車別了她一下,便罵罵咧咧地發起牢騷來。
“你花車呢?你不是有個花車的嘛?你天天都推過去推過來的?!”
“遭收了!”
“啊?!遭城管收了嗎?!”
我不再言語,她又一驚一乍了起來,咒罵著城管:
“城管那些龜兒子,一天到黑都隻曉得收!跟老子!那回兒,我的三輪車還不是差點兒遭交警扣了!幸好老子跑得快!盯到他一來,我就飆了!”
似乎三輪大姐的話變得多了起來,嘮嘮叨叨著,我想靜一靜,眼淚止不住地淌下來,車停了,看見她就要轉過頭來的當兒,我便立即抬手抹一把淚水,不願讓她看見我在傷心。我還不想立刻回家去,把口袋拎到了花台那兒。
“喂!你擺地上嗎?”
“不,在這兒坐一會兒。”
“還是再去買個花車來擺起,好看些!”
聽見有人喊“三輪”,她便立即把車開到前麵去,似乎,之前她與我的交談壓根兒就沒當一回事,並不聽我回答,便急吼吼地去接洽生意去了。坐在花台上,眼淚撲簌簌地淌下來,陳大爺不知又跑到哪兒去了,又收了一山的廢品,我萎靡著,垂著頭,看著地上攤著的一個青花的漂亮酒瓶,可我卻瀕於絕望邊緣!高興不起來!我不打算再去買花車了,也不願再出攤了,我不知道還能不能等來又一個日出。過了一會兒,陳大爺騎著三輪車回來了,又收了電冰箱,可是,他並不像往常那樣顯得有多麼地高興,說起話來沒完沒了,仿佛,他並沒發現我坐在那兒,沉默著,臉色凝重,很少看見他那個樣子。我坐在那兒,一直看著他獨自地張羅著他的那些寶貝,把它們弄到三輪車上去,走了,漸漸地消失在了我的視線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