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越來越冷了,我趕著多進幾件大衣,還賣起了毛衣、羽絨服來。清潔工大姐看見了就嗬嗬地笑起來:
“這些衣裳還好看呢!”
她站到攤子旁,杵著長笤帚,想要去觸摸,卻又立即把手縮回來,像開三輪的大姐一樣,覺得自個兒低人一等。在那兒冷寂的夜晚,我們一起坐在花台那兒,度過了多少的難捱時光啊!輪到她當班的日子,她總會走上來和我聊幾句的了:
“生意好不好?妹妹?”
那是個身材嬌小的半大老婆子,紅豔豔的工作服總是很打眼的了,幹癟癟的辮子耷拉在肩上,總是給人營養不良的感覺,麻子臉,跟她的手一樣總是髒兮兮的。行人看見她,總是躲得遠遠的,或者,不屑地朝她看一眼兒,可我喜歡跟她打堆,為了感激我成為了她的朋友,常常她會把我擺攤的那一片拾掇得幹幹淨淨的。
“妹妹,看看,我給你掃得幹不幹淨?哼!開先那陣,這兒到處都是水,就那館子裏流出來的嘛,這下安逸了,幹了,快些來擺起。”
那當兒,她顯出一副能幹的架勢來,那一片成了她的勢力範圍,看見她那個樣子,不禁想起守廁所的大爺來,都想顯示一下自個兒的威風,可也隻是地位極為卑微的人兒,看見他們那個樣子,我就心酸得很!大姐的晚餐幾乎就隻是一個饅頭,當她忙完一陣後,就走到陳大爺收廢品的花台那兒,把他那個髒兮兮的黑色的大椅子拿下來,坐在那兒吃起她那冷冰冰的饅頭來,她一邊吃一邊把下巴點一點的,俯視著她的晚餐,已經陷入到那美味兒中去了,那當兒,我就不忍心去打擾她了,像賣小百貨的婆婆那樣,隻需一個小小的饅頭,她便對生活無限感恩起來。
“包包,給你說,要是弄點兒豆瓣醬蘸起這饅頭吃,肯定香哦,哈?”
她的眼睛笑眯了,愜意得很!那是她一天中短暫休憩的時光,她害怕她那個上級,有時,我們正聊著,那女人騎著電瓶車到了公路邊,她立即將頭一縮,吐一吐舌頭,嚇得不知所措起來。
“把那壩壩去掃一下!”
聽了吩咐,來不及與我告別,便拿著掃帚立即走到那壩子裏去打掃了。超市那兒熱鬧著,搖搖椅上坐著小孩兒,沒人在意她,隻是個清潔工而已,或者,大家早已習慣了,都不正眼去瞧那樣地位卑微的人。
“哎呀,媽吔!累死了!才坐到一會兒,就來說說說!”
當她終於把那壩子打掃幹淨後,便重又坐回到那髒兮兮的椅子上,那時,她總免不了會立即埋怨上一會兒她那個上級的了!似乎,她特別厭惡那女人,悄悄地罵著她,可是,每當她突然出現在眼前時,卻又害怕起她來,那當兒,我就想提醒她一下:
“大姐,怕啥子怕嘛!給她雄起!你才坐到耍一會兒,又來喊你去掃!”
看見那女人終於離開了,她就把嘴巴一撇,恨起她來。她那副樣子,常常讓我覺得好玩極了!她喜歡著我,在這個世界上,我成為了她唯一的朋友。
“女子呢,也隻有你才和我這種人說話喲,要是那些人,理都不得理!”
看見大姐自慚形穢,我就難受起來!我不喜歡她那樣。
“大姐呀,每個人都是平等的!你啷個要這樣自己看不起自己啊?!”
大姐歎一口氣,有了她的一套見解:
“我們這些掃大街的,穿得髒兮兮的,哪個看得起嘛?本來就低人一等!反正,我習慣了,掃了街,就一個人找個旮旮坐一會兒,不給那些人打堆堆。”
聽了她的話,我就更難受了,於是,我走到一邊去,看別人擺攤。靠邊的花台那兒,有個年輕女人拉了三輪車來賣柑子,戴一副眼鏡,短發,套一件黑色棉衣,她落寞地坐在花台上看著公路,斯文的樣子,一看以前就不是做這個的了。
“在哪兒見過呢?!”
我似曾見過她!啊!原來是她呀!在那些擺夜市的時光裏,我常常看見她跟著一個瘦高的男子,沿著發廊外麵的公路走過,那時,看上去她是多麼地快樂呀!夏天總是穿著白色的連衣裙,就連冬天穿的羽絨服也是白色的了,我就羨慕起她來!我知道,她的生活其實離我是那樣的遙遠,我不該去覬覦!後來,她有了小孩兒,虎頭虎腦的,可愛極了!一家人相牽著,從小街裏走過,那時,我就更羨慕她了!
“喂,你賣柑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