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畫像
大燕境內某座密林, 深冬的寒冷讓河麵上結了冰, 泛著森森的寒氣。
這寒氣加上周圍常年不散的霧, 讓四周看上去一片白茫茫, 幾乎辨不清景物, 也看不清河麵上兩個相隔一段距離對坐的人。
但還是有人健步如飛的穿行在林中, 仿佛對這裏已經熟悉的閉著眼睛也能找到路, 不一會兒就來到了河邊,興奮的揮舞著手中的書信。
“先生!先生!”
話間已經到了河邊,進入到能夠看清河麵的範圍之內。
眼前濃霧仿佛瞬間消散, 視線內景物清晰,隻見兩個須發皆白的老者身披厚厚的鬥篷,各自坐在胡床上手持一根釣竿, 在眼前鑿出的洞中釣魚。
“別!別過來!”
其中一個老者趕忙伸手阻攔, 但還是晚了一步,來人已經一腳踏上河麵。
釣竿上的細繩動了動, 旋即又很快恢複平靜, 仿佛有一尾原本已經要咬勾的魚兒受到驚嚇, 又攸的轉身遊走了。
老者嗨呀一聲, 痛心疾首。
“看看你!我原本要贏了的!”
對麵的人哈哈大笑:“算了吧你,就是釣上這條也隻是跟我打成平手而已, 贏什麼贏。”
徐公瞪眼:“不定我這條比較大!”
周伯庸嗤之以鼻:“比誰釣的多, 又不是比誰釣的大。”
兩個老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鬥嘴, 書童揮舞著書信再次打斷。
“先生!先生!公主攻下了鰩水關,公主打了勝仗!”
徐公一怔, 安靜下來,轉過頭接過他手中書信。
信的內容不多,但簡單明了,將楚瑤派穆家軍攻下鰩水關之事用寥寥數語講了一遍。
“周王次子派兵刺殺珍月,難怪……”
對麵的周伯庸也收起釣竿和胡床走了過來,聽到這句愣了一下:“珍月受傷了?”
不然為什麼會如此大動幹戈直接出兵伐周?
上次周昊刺殺她,她也不過是給他下了點兒毒,坑了他三萬兩黃金而已。
這種國與國之間的大事,除非真是把她惹急了,否則她不會輕易動手的。
“沒有。”
徐公搖頭,著又抬起頭看向他。
“魏世子為了救她身負重傷。”
周伯庸又是一愣,旋即失笑:“年輕人啊……”
當初被硬湊成一對兒的冤家,如今一個在危難關頭願意舍命相救,一個因為對方受了傷而怒發衝冠。
他嘖嘖兩聲,捋了捋花白的胡須:“衝冠一怒為藍顏,不錯不錯。”
徐公亦是輕笑,一旁的書童則撓了撓頭。
這件事最重要的難道不是公主派兵攻下了鰩水關嗎?
兩位先生關注的怎麼和他們不一樣?
徐公收起腳邊的胡床,讓書童去把兩桶魚拎上,自己則拿著釣竿與周伯庸一起往回走。
“這下大局就此算是亂了,咱們隻怕也沒幾日清淨日子可過嘍。”
周伯庸嘿嘿地笑:“是你沒幾日清淨日子可過了,跟我可沒什麼關係,我一個大夫,下大局與我何幹?”
徐公睇了他一眼:“下興亡匹夫有責,你先前不還這麼教導青青嗎?”
“所以讓青青跟著公主去打下,我這個做老師的功成名就退隱江湖,不是正好?”
周伯庸輕鬆自在地道。
徐公無奈搖頭:“你還真把自己當方外人士了,什麼都不管?”
“我本來就是方外人士啊……”
周伯庸著還拉長聲調吟唱起來:“跳出紅塵外,不在三界中……”
徐公失笑,索性不再理他,回到茅舍提筆寫了封信,交給書童。
“給若愚送去吧。”
書童應諾,又有些興奮地問:“先生,若愚師兄是不是過幾年就可以回來了?”
他雖然隻是個書童,但也算徐公半個徒弟,故而尊稱若愚柏青等人一聲師兄。
徐公點頭:“是啊,所以讓他更要心,切莫鬆懈大意。
越是到最後這個時候,越是危險。”
書童誒了一聲,收好書信退出去了。
徐公走到窗邊,看著窗外被濃霧遮擋的空,攏袖低語:“要變嘍……”
…………………………
燕京,城東的一座宅子裏,亦有人匆匆忙忙的將一封信送了進去。
宅子的主人正在房中寫字,聽到動靜沒有抬頭,直到把最後一筆寫完才停了下來,伸手將信接過。
“穆家軍……鰩水關……”
男人捏著信的手漸漸收緊,將信紙捏出了幾道褶皺,低聲喃喃:“珍月……”
他著轉頭透過打開的窗戶看向院中植著的一株梧桐樹,許久都沒有再出聲。
送信來的男人垂首道:“大人,要不要殺了她?”